苏氏黯然地摇头,“娘这是顽固疾病,治不好,喝了也没用。”
阮媤伤感地道,“可是娘不喝,病情会越重的,你若是出了意外,丢下我一个人怎么办?”
苏氏叹息一声,“是啊,娘现在最担忧的就是你,如果我不在了,你在世上就是孤单一人了。”
沈舒窈听母女俩说得这样凄惶,内心也感慨。
走进屋去,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年约四十的女人,虽然面色苍白,可还是能看出秀丽的容颜。
她观察着女人的神色,说道,“夫人,看你病得不轻,我可以给你诊断一下吗?”
苏氏望着她,“沈姑娘懂医术吗?”
沈舒窈道,“略懂一些,我试一下吧。”
她走到床边,抬起苏氏的手腕,诊了一下脉,面色突变。
阮媤在一旁看得很紧张,“怎么,我娘病得很严重吗?”
沈舒窈肃容道,“夫人体内是中了钩吻之毒,而且潜伏了十几年之久,能存活真是万幸。”
“钩吻,那不是俗称的断肠草吗?”阮媤惊叫起来。
苏氏却没有丝毫惊慌,沉默在那里,显然早已知情。
阮媤急忙问,“娘,您是怎么中的毒,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苏氏默然了一会道,“那是你刚出生的时候,娘上山去采药材,为了识别药草成份,误食了一株毒草。”
阮媤脸上仍是很惊恐,“那您当时是怎么解毒的?”
苏氏脸上泛起感激之色,“是一个游方郎中救起了我,给我饮了鸭血,又服了救命丹丸,才保得一命。”
沈舒窈却仍然怀疑,没有人会生服下一株钩吻的,因为只是一片叶子都会昏迷。
她问苏氏平时都服什么药解毒,效果如何。
苏氏道,“这是顽固毒素无法根治,况且家中又不富余,不过是喝些甘草,野菊,苦参之类的。”
沈舒窈便从包袱中拿出笔墨,重新为她开了一张药方,添加了牛黄,熊胆几味药。
苏氏一看,摇摇头,“我们哪有银子买这些?”
沈舒窈拿出最后的两锭银子,“这就当是我住宿的房钱吧。”
她将银子与药方放到阮媤手中,“快去最近一家药房,为你母亲抓药吧。”
阮媤充满感激,“谢谢你沈姑娘,我想有这些药,娘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阮媤离开后,沈舒窈又拿出银针,为苏氏施行了针炙。
苏氏感觉精神一下子好了很多,坐了起来,凝视着她,“沈姑娘医术高超,又这么善良,将来一定有福报的。”
然后问,“对了,你怎么独自一人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又上京城干什么?”
沈舒窈想起家仇血恨,还有肩负的使命,眼眶泛红,无语哽咽。
苏氏有些慌了,“对不起沈姑娘,是不是我触及到你的伤心事了?”
沈舒窈凄然道,“我父母在不久前离世了,我无依无靠,想去投奔京城一位远亲。”
她握着苏氏的手,“夫人不必放在心上,我想您的故事,也一定很凄凉。”
“我的故事……”苏氏望向窗外,眸中透着沧桑哀凉。
沈舒窈真挚地望着她,“我很想知道,是谁逼您服下了毒药?这个人真是心如蛇蝎。”
苏氏默然道,“如果你想听,我说一说这段陈年往事吧。”
她下了床,来到窗边的竹榻坐下,望着山坡上盛开的野花。
幽幽叹息道,“这些花开得多漂亮啊,十八年前的春天,我就是在一个开满野花的山径上,送别了新婚的丈夫……”
原来苏氏当年嫁了一位乡间出名的才子,平时织布纺纱,供养着丈夫念书求学,最后送他进京赶考。
这位阮才子也很争气,殿试后高中状元,消息传到家乡,苏氏喜极而泣。
她日夜盼望着丈夫接她进京,同享荣华,可是最后等来的消息,却是丈夫另娶新欢了。
苏氏听后如五雷轰顶,而此时她已怀了身孕,心有不甘,前来京城寻找丈夫。
那位做了高官的丈夫见到她,却拿出一纸休书,打发一笔银子让她离开。
因为他娶的是一位世家千金,官位是因夫人娘家得来的,为了前途,他只能休掉原配。
苏氏万念俱灭,哀伤欲绝,可为了腹中的孩子只能活下来。
她准备离开京城回到家乡,然而那位新娶的夫人仍然不肯放过她,带着人截住她,强行灌下了一壶毒汤。
苏氏昏死在路边,恰巧一位游方郎中路过,替她催了毒,救活了她。
而经过这番折腾,苏氏动了胎气,孩子也早产了。
她为了躲避追杀,带着孩子隐居到了杏花村,以采药织布为生,过着清苦的生活……
苏氏抹了抹眼泪,哀然长叹,“一晃眼间,十八年过去了,若不是今天提起,我都差点遗忘了。”
沈舒窈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世上的不幸千姿百态,但都是同样的哀痛悲苦。
忽然,阮媤满脸泪痕地走了进来,“娘,原来我爹是个负心汉,您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苏氏望着女儿,慌乱了一下,说道,“媤儿,你知道了也好,娘感觉自己时日不多,其实也想将这一切告诉你。”
阮媤咬牙切齿,“那我爹到底是谁,是不是在朝中做了大官?”
苏氏酸楚地道,“他就是当朝的丞相,阮知墨。”
沈舒窈惊叫起来,“原来是他?”
苏氏望向她,“沈姑娘,你也认识吗?”
沈舒窈眼中射出仇恨的光芒,他不认识阮知墨,可是他的儿子阮伦,却杀害了沈家人。
忽然又想到,“那个占了你正室之位的女人,是不是姓宇文?”
苏氏眼神黯淡,“是啊,她叫宇文晴,兄长是当朝的将军,世袭镇国公之位。”
沈舒窈心想,如此看来,阮伦这个恶魔,就是宇文晴所生的孹种。
她银牙紧咬,目光愤怒,宇文暄,宇文晴,你们这对狼心狗肺的兄妹,为了我的父母,为了这对可怜的母女,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们!
苏氏望着她激愤的神色,有些不慌乱,“沈姑娘,你……”
沈舒窈极力稳住心神,“没什么,我只是对夫人的遭遇不平,太过愤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