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你的，还能想出这么逼真的计策支开车夫让我们成功逃跑。”卢比奥边走边夸，仿佛完全忘了刚才痛苦的回忆：“这就是东方裔的智慧吧！我听说你们古代有三十六计，其中就有这个苦肉计……”
“对，我的演技还可以吧。”罗杰特面无表情地敷衍着他，一边不忘观察周围的地形。
放眼望去，除了一条绵延到首都城内的山路，实在就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前面的那辆马车早已远去，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到后面有没有跟上来的管理委员会专员，那个最让人担心的头目角色也不知所踪。
倘若他是在两辆马车之前离开的倒还好说，如果他是负责殿后的，那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追上来。
为此，罗杰特其实也没有做好准备，他甚至都不清楚那个看起来很厉害的老头到底是何许人也。
“对了，刚才把我们抓走的是谁啊？”
没办法，这时候只能求助于卢比奥了，希望这个普朗克家的少爷能提供点有用的信息。
“你说那个老头子啊，亚瑟·玻尔，是玻尔家族现在的族长，也是我们学院那个查尔斯副院长的大哥，在管理委员会当委员，地位挺高的。”
“你还真清楚，难不成你们还认识？”
罗杰特想起刚才在晕车的时候，卢比奥提过一句他以前去过贝加斯庄园，说不定还见过那个亚瑟·玻尔。
即便没有和这位委员大人见过面，光是知道他的情报就很不容易了，算得上是一种社交财富。
“我姑姑是瑞秋副院长，都是她告诉我的。”
卢比奥说这话的时候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骄傲了，仿佛这些关于三大炼金家族的人物关系对他来说并非什么财富，而是一份不小的负担。
如果罗杰特在几个月前给奥利维尔讲故事的时候能察觉到学生会长的眼神，那么他这时应当会发现，卢比奥的眼中闪烁着同样的忧愁和向往。
“好了，我们该走了。”罗杰特虽然读不懂卢比奥的想法，但他知道这时情绪低落的人需要安慰，拍拍他的肩膀就是不错的选择。
“往哪儿走？”卢比奥冷静下来，也发现了四周没有岔路的事实。
罗杰特伸手指了指前面的树林，落叶覆盖的地面看上去既松软又没有威胁，似乎也是不错的路线。
“我们就借着树林的掩护往山下走，如果方向没问题的话，我们应该会在首都北边下山，那里是冒险者公会。”
卢比奥意味深长地看了罗杰特一眼。
“你看我也没用，我是不会承认的。”罗杰特从法扬斯院长那里现学现卖：“我从客观上和主观上，都不承认也不否认自己是佣兵。”
“就算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到，大家心照不宣。”卢比奥点点头，“那就麻烦你在前面带路了。”
两人刚刚达成共识，正要往树林里钻，只听到身后“呯”地一声枪响，惊得鸟群纷纷起飞。
在森林躁动不安之时，罗杰特和卢比奥也下意识地躲到了树后。
在这种地方会有枪声，实在是很奇怪的事了。
罗杰特在白蜡镇见过那里的猎人用自制的单发土枪，填上火药和铅弹就能轻松击倒山羊和驼鹿，也能用来吓跑雪山上饥饿的狼群。
卢比奥也看长辈们用一些带有炼金术辅助的单手持燧发枪，这些平时用来娱乐的枪通常装饰华贵，也不像是会在贝加斯湖附近出现的样子。
说到底，这里距离管理委员会非常近，谁会冒着和他们交恶的风险到这里打枪呢？
答案呼之欲出，管理委员会的人就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尤其是委员会的高级别官员。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说出了那个名字：“亚瑟·玻尔！”
话音未落，一匹健硕的黑马就沿着山路小步跑过来，在它没有鞍座的背上，正端坐着亚瑟·玻尔。
这个人老心不老的玻尔此时一手轻轻扶着马背，一手端着一把枪口朝上的银色燧发手枪，如同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审视着周围的树林。
突然，他大声喊道：“我已经看到你们了！再不出来，我就开枪了。”
“怎么办？”卢比奥压低声音问。
“别怕，他这是在用话诈我们出去，只要稳住不动，他不会乱开枪的。”
罗杰特虽然嘴上这样说，紧紧抠住树干的手还是不免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短暂的寂静，树林之间只能听到风吹动枯叶的声音。
“呯！”
子弹笔直朝天空飞去，但火药爆燃的巨响仍然形成一股小小的声浪朝两人躲藏的位置袭来。
霎时间，两个情绪紧张的少年只觉得耳朵一阵嗡嗡作响，不禁咬着牙闭上了眼，想把这股难受劲儿忍过去。
“我再给你们十秒钟的时间！”亚瑟·玻尔的声音中透出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十！”
“九！”
“八！七！……三！”
随着亚瑟一声声洪亮而干脆的报数，时间也在一秒一秒地过去。
两人背靠在一棵雪杉树后面，彼此心脏的剧烈跳动都清晰可闻，紧绷的神经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喂，他真的敢开枪……不如我们出去和他拼了！”卢比奥丝毫不想掩饰自己在害怕。
“再忍一会儿，他找不到我们就会离开的。”罗杰特也很心虚，他们藏的地方距离玻尔只有几百米远，很难说自己这边是不是已经暴露了。
在落叶堆中穿过的痕迹，树干上灰尘的变化，风也在把他们的气味散播出去，换作是个佣兵或者赏金猎人在追捕他们，此时早就抓住他俩的领子了。
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也只有亚瑟·玻尔的野外经验不足这一点了，可是倘若他确实没看到两人的位置，为什么会在那么远的地方就开了第一枪？
在两人说话的空当，玻尔已然把最后一个数说了出来：“一！”
几乎是在同一秒，罗杰特恍然意识到不对劲，他猛地一推树干想借力跑出去，可这时已经来不及了。
一双强劲有力的手从树干背后伸出来，紧紧扣住他的胳膊，两侧包抄他们的专员也不再掩藏自己的步速，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近前，转瞬之间就把两人按在了树干上。
卢比奥大惊失色，他全然没料到会有这么多人在这么近的距离突袭自己，此时受制于人，不要说反抗了，就连说话的余地都没有了。
该死，早就该想到的！罗杰特暗恨自己醒悟的太晚，恐怕两人逃跑的计划早就在玻尔的预料当中了。
说着，他就看到那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满脸失望地走过来，摇着头说：“我本以为你们能给我多找点乐子呢，真遗憾。”
罗杰特看着他把燧发手枪重新放回腰间，刚想说什么就被一个专员眼疾手快按住脑袋，脸直接和雪杉木粗糙的树干来了个亲密接触。
“别动手，让他说。”亚瑟反倒像是突然来了兴致一般，来到罗杰特面前，揪着他乱糟糟的灰发问：“东方裔，你想用什么话说服我？”
“我只想问一件事，为什么你们这个委员会不论做什么都很低效？”
“哈？”亚瑟·玻尔没听明白：“你说什么低效？”
“用马车运送嫌疑犯也好，用人力慢慢包抄也好，明明有更直接的方法，为什么不用？”
“哦，你说这个啊。”亚瑟冷笑起来：“呵呵，这就是乐趣所在啊。”
“虽然我已经开始对这种狩猎感到乏味了，或许这就是年龄的增长吧。”言罢，他又打着哈欠补充了一句：“把这两个小东西带回去关起来，我要去睡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