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前燕还是那副邋遢模样,王春牵着儿子,瞧着红光满面,胖了些,那小男孩的个头也窜了不少。
楚岚道:“哎哟,可把你们盼来了。”
王春憨厚笑道:“多谢夫人惦记。”
唐前燕却戏谑道:“你既然盼我,怎不去寻我去?”
楚岚不好意思道:“这阵子他正病着,并不敢惊动亲友的,这不,他刚好些,就想起您几位来了。”
应雪泥笑道:“前辈与你玩笑呢。”
楚岚也笑了,又对王春道:“怎不见嫂子?”
王春道:“她娘家侄女要说亲,请她去当媒人,一早就走了咧。”
楚岚道:“那下次再来也一样。”
几人进了屋,在桌前坐下,因王甄氏没来,所以撤了一个杯子,楚岚拿起陶壶,先给唐前燕倒水,又给王春和他儿子倒,接着是应雪泥和她自己。
这茶水因加了薄荷的缘故,泛着微微的嫩绿色,十分雅致。
唐前燕端详着茶水,只觉得一阵清新爽利的气味扑面而来,奇道:“这是什么茶?”
应雪泥抿了一口,道:“清新怡人,入口回甘,阿岚从哪儿弄来这好东西?”
唯有王春说不出这许多形容词,只说:“怪好喝的,凉凉的。”
楚岚微微一笑,道:“这个么,是薄荷。”
“薄荷?是个好名字。”应雪泥笑道。
楚岚吃不准这个世界里薄荷到底算药算草,所以也不细说,而是道:“您几位喝茶,我去备菜。”
她进了厨房,很快,厨房里传来阵阵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唐前燕听了这声音,又看了看桌上的果子点心,还有那茶水,道:“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你老弟真是好运气。”
应雪泥笑而不语。
王春的儿子抓了一枚杏干吃,对王春道:“姐姐家的杏干也比咱家的好吃。”
王春哭笑不得:“那你吃吧。”
众人闲聊几句,不一会儿,楚岚过来布置了碗筷,然后将菜肴端了出来。
先是凉菜三品,一碟酱肉,一碟香辣小肚儿,还有一碟香干。
接着是炒菜,她用葱姜大蒜辣椒与鸡块一齐爆炒,鸡肉饱满厚实,浸透了鲜辣的滋味,因是吃虫子野草的走地鸡,肉质十分弹嫩爽滑。
除了这道爆炒鸡块,还有一碟绿油油甜滋滋的菜心,一碗油汪汪的红烧茄子,一碟酥透了的油炸花生米。
最后再端上一盆鲜美滋润的鸡汤,汤汁清澈透亮,上头飘着一层厚厚的鸡油,里头是一整只鸡架子,还有切成小块的鸡血。
唐前燕独爱这汤,先舀了一大碗,喝一口,便觉得五脏六腑都熨帖透了,王春与应雪泥也吃的十分痛快。
那小男孩颤颤巍巍的夹着鸡腿肉儿往嘴里塞,边吃边道:“好吃,真好吃!”
楚岚累了半日,坐下来喝汤,虽说凉菜是现成的,其他的菜却是她的拿手本事,她喝了一碗汤,又吃了一些肉,腹中饱了三分。
厨房里,灶上还燃着火,蒸着木甄里的米饭。香味透了出来,唐前燕动了动鼻子,道:“真香,这样的好饭,我定要吃上几大碗。”
说罢,也不拘束,自己去厨房添了饭,就着鸡肉茄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应雪泥等人也纷纷去盛饭。
不一会儿,风卷残云,满桌的饭菜被吃了干净。
王春满足的打了个饱嗝,闲话了一番,见儿子饭后昏昏欲睡,便说要走。
楚岚和应雪泥将他们送了出去,回头一看唐前燕,正抱着薄荷茶有滋有味的喝着。
楚岚笑道:“前辈喜欢这茶,其实村子里到处都是。”她出去摘了几片叶子给他看。
唐前燕一见是这叶子,惊讶道:“这玩意到处都是,竟有这般滋味。”
楚岚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呢。”
唐前燕笑道:“如此说来,我这一趟真没有白来。”
应雪泥道:“如今我们也算安定了下来,唐前辈若是不嫌弃,家中空置的厢房还是有几间的。”
楚岚一听这话,心中一动,若是唐前燕住过来,她岂不是要跟应雪泥挤一间?心中便有几分不愿意,面上却不显。
唐前燕一听这话,哈哈大笑,对着应雪泥道:“老弟啊老弟,我是闲散惯了的,治水还可,月老却是做不来呀,你还是自己想法子吧。”
竟是三言两语,就把应雪泥想跟楚岚共处一室的打算戳破了。
应雪泥被当面戳穿,也不羞恼,自若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唐前燕也一摇一晃的走了,楚岚听了他二人一番对话,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但并不说破,只是伸了个懒腰,道:“忙了这大半日,可是累死我了,碗筷就劳烦您料理,我回去睡了。”
说完,不待应雪泥反应,便进了房。
应雪泥走到桌边,的确是一桌子杯盘狼藉。
每个人面前皆一堆碎骨头,抑或溅出来的菜汁碎末,唯有楚岚坐的位置上极清爽,只剩着一杯嫩绿的薄荷茶。
果然还是得想些其他的法子。
他微微皱了皱眉,收拾起碗碟来。
中午这一餐吃的太饱了,两人晚上都默契的没提晚饭的事情,到了第二日,楚岚起床,见应雪泥居然已经熬好了粥,十分受宠若惊。
两人随便吃了些。
应雪泥随口道:“昨日去王春府上,闲聊之时,他提了一件事。”
“噢?何事?”
“桂娘的儿子回来了,昨日还回祠堂烧香祭祖呢。”
“这样啊,他不是在城里读书么?”
“科举一途,最看出身名声,他老子被判了流刑,发配塞外,科举的路子便是断了,桂娘不通知那儿子,原是指望瞒着,保儿子前程,这哪里瞒的住,发配的公文一出来,县令就往国子监递了文书,只是不知,他怎的这么晚才回来。”
楚岚当花边新闻听了一会,道:“他回来,可有找王春麻烦。”
“那倒没有,”应雪泥笑了笑,道:“王春却不大自在,跟我又说了许多陈年旧事,险些又要哭。”
楚岚叹道:“这家伙也是倒霉,十年寒窗,就这么成了镜花水月。”
应雪泥知道十年寒窗的辛苦,心有戚戚焉,道:“谁说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