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不敢抬头,只把应雪泥教他的话背出:“千真万确!”
“那坟冢现在何处?”
“天宝村后山一处极偏僻的山崖下头,于子夜时分方能现出坟冢标记!”
孙甲沉吟片刻,道:“你既早知,为何现在才报?”
王春道:“小人原也不知,今日我一朋友来监舍探望于我,闲谈时说起他在后山夜游之时,发现坟冢遗迹,小人也知兹事体大,想要将功赎罪!”
这一番说法倒也合情合理,孙甲心中打起了盘算,这萧妃是先帝宠妃,也是那倒霉的广阳王的生母!
先帝生前就偏爱他们母子,当今圣上当时虽是太子,也得靠边站站,避其锋芒。
这萧妃却是个古怪的,突然就消失不见了,先帝既不发丧,也不去找,更不准众人再提此事,萧妃的宫苑照旧空在那里,不许旁人踏入。
广阳王受了牵连,帝位已成妄想,只打发了一个亲王头衔便罢。
如今发现这萧妃坟冢,少不得牵扯皇家秘辛。
这,实在是祸福难测啊!
孙甲犹豫了许久,道:“既如此,本官先与你去看个究竟,再做打算!你的官司本官且记着,若是真有冤屈,定不辜负你!”
这差不多算是许诺会记他功劳的意思了,王春重重的舒了一口气,道:“多谢青天大老爷。”孙甲又问了王春几句,然后命人带他下去,自己派人出去寻应雪泥和楚岚。
此时,应雪泥和楚岚坐在衙门对面的茶馆,喝了一壶茶,吃了一笼点心,看着王春入了衙门,又看着衙役出来四处张望寻人。
应雪泥道:“阿岚,走,别让县太爷等上许久!”
两人往县衙走去,很快被带了进去,孙甲没料到王春的朋友竟有如此气度,说话也客气了三分:“公子说发现了萧妃坟冢,可有证据?”
应雪泥道:“我也是无意中发现墓碑标记,子夜时月光直照而下,方看的清晰,写的是:萧如烟之墓.”
萧妃名唤如烟,这一点,倒是天下人都知道的,孙甲想了一会,又道:“可知是谁立的坟冢?”
应雪泥道:“立坟冢之人并未留下姓名,只是那碑文却是用虞夏文写的。”
孙甲瞳孔骤然紧缩,那萧妃生前便有风言风语,说她与一个虞夏贵族之间不清不楚,消失之后更是有野史疯传她与那虞夏贵族私奔了,先帝当时还为这事杖毙了不少多嘴的宫人,莫非......
想到这里,孙甲心中升起一丝微妙的欣喜,萧妃失踪后,先帝虽然不许宫中人再提,但死后却是与她的衣冠冢合葬的,当今圣上的娘亲倒只能躺在单独的太后陵里干瞪眼。
若是自己找出萧妃墓,坐实了她与虞夏人有私情,倒是给了皇帝陛下一个现成的借口清算萧妃,让太后名正言顺的与先帝合葬。
想到这里,他终于下定了决心,道:“你速速带路,若确为萧妃坟冢,本官重重有赏!”
楚岚道:“大人莫急,须得子夜时分借着月光,才能看清楚坟冢痕迹,况且此事关系皇家名声,大人莫非要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宣扬的人尽皆知吗?”
孙甲恍然大悟,重新打量了一遍应雪泥与楚岚二人,道:“两位到底是何人?又是从何处来?”
应雪泥携起楚岚的手,道:“一对闲云野鹤而已。”
楚岚此刻在心中将应雪泥翻来覆去骂了个遍,面上还要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公子在的地方,便是奴家的故乡。”
孙甲哈哈大笑,市井之中,总有些高人,他不再多问,设下好酒好菜,款待两人,连王春都沾光去了枷锁,换了衣裳,吃了个肚儿滚圆。
子夜时分,明月当空
孙甲与应雪泥一行人轻车简从,向天宝村驶去,他们没有惊动村民,而是直接绕路上了后山。
为了避免暴露行踪,不仅没有拿火把,连脚底都用细布包裹,以免发出声响。
这天宝村的后山名叫八咏山,据说是五岳泰山的分脉,虽不算高,却也是丘壑起伏。
孙甲久不锻炼,爬的气喘吁吁,楚岚也好不到哪里去,应雪泥见状,拉着她的手登山,才略略好些。
孙甲道:“公子,怎还未到?”
应雪泥看了一眼月亮的方向,指着远处一棵泡桐树,道:“那便是了,只是大家须小心,莫发出声响,恐怕惊动山中毒蛇猛兽。”
听应雪泥这番吓唬,孙甲等人皆是心头一跳,于是越发小心,蹑手蹑脚。
一行人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离那棵树只有十余米的距离,只是乔木高低错落,遮蔽了视线。
孙甲心中一喜,刚要说话,应雪泥神情一凝,制止了他,小声道:“嘘,有人!”
孙县令此刻心凉了半截,莫非有人要抢功?
这时,声音穿过树木缝隙,悠悠传来,是一个粗噶的男声:
“芸娘,你生的这般花容月貌,全遮在帷帽下头,也是可惜,都怪你那死鬼老公无福!”
“这样也好,我的女人,岂能让旁人瞧了去!”
“你这模样,比我家那婆娘俊了不知多少,不瞒你说,跟你受用一回,我回去睡觉都懒得挨着她......”
“你可真是我的命根啊,今儿中午县丞老爷与我吃酒,席间多少娇娘陪着,我可是一个都瞧不上.....”
听到这里,孙甲终于忍不住了,从乔木丛里跳了出来,骂道:“本官治下,怎能容你们这么一对狗男女伤风败俗!!!”
见县令跳出去了,身后跟着的衙役也纷纷出来,点燃了携带的火把,一时间,这荒山野岭,倒是灯火通明起来。
那一对野鸳鸯似乎吓呆了,男的光着膀子,穿着个灰裤衩,两条光腿直打哆嗦。
女的穿着个粉色花开富贵肚兜儿,身下还有半截藕荷色的内裙,一双玉足并在一块,套着花团锦簇的睡鞋,在这夜色之中,倒是有几分旖旎的味道,此刻她用一块帕子遮住脸,并不看人。
两人坐在一块蓝底垫子上,旁边则堆着他俩的衣裳。
那县令扫了一眼,发现墨绿色的男子衣裳下头压着一抹素水青的霞影纱料子,不由得脚底一软,心底一凉,什么萧妃啊虞夏啊,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伸出食指,颤抖着指着那掩面女子,声音都破了嗓:“你,你是节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