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恨吗
作者:暖暖的柿子      更新:2020-06-18 16:13      字数:2244

王鸢坐于对面,在她的盈笑里,我亲自将一杯新泡的清茶放到了她身前。

她点头言谢,端起轻抿,晕在茶香雾气里的那张俏脸胜芙蓉之色。

出了亭子的崔颜,两步一回头,那脸上的表情像极了害怕下一秒这亭子便会硝烟弥漫的样子。

郑渝不明所以,只遵着我的吩咐,跟着珍珠到别处去玩。

王鸢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眼看我,只笑不言。

她知道我在此,特意而来,定也不是没有话说。而今这般作态,竟不知她意在何为?

亭外起了风,白色花瓣零星飘落,景致甚好,足以慰籍劳神。

“郡主为何会写那张纸?”

茶壶清露两滚之后,王鸢终是先开了口。

这般直白,毫不避讳,像是不必隐瞒,大胆承认自己所为。换个角度而言,也算是个坦荡之人。

“就只是一张纸罢了,只是没想到会被有心之人拿了去。”

王鸢笑了笑,道:“郡主的心可真大。这般言辞,若是落到了他人手中,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我帮她将杯中的茶水满上,道:“不是没落到他人手中吗?王家姐姐可是将她收的甚好,最后也交给了个稳妥之人。”

她并不意外,毕竟这些个事,大家皆是心知肚明。

王鸢端了茶,敬道:“也感谢郡主将玛瑙送了个稳妥之处。”

“不用客气。”

她话里所谓的稳妥,便是指我将玛瑙“卖”去了烟霞阁,却不知烟霞阁的背后是让紫霞姑娘收留了玛瑙。

玛瑙当时受命进了宁王府的时候,可能也不知道自己最后会成了原主手中的一枚弃子。

“只是不知,郡主这般得齐王殿下偏爱,那纸上所言之事,齐王殿下都能一手遮住,竟是连皇后娘娘都不曾能左右。”

我甚是得意,巧笑挑眉,“你才知道?害你白费了这番心机,真是过意不去。”

放下茶壶,整襟端坐,对她说道:“只是有时煞费苦心,还需用于正道。”

王鸢嗤笑,“正道?”她两眼骤聚强光,迥然视我。“难道郡主觉得自己行于正道?”

听这语气,此时的王鸢缺少了以往的一分淡然。起码,那份表面的淡然。

“郡主不过是有着好家世,有宠你的长公主为母,有出身融盛不衰的荥州郑氏嫡支的宁王为父,太后是你外祖母宠爱有加,皇上是你舅舅身份贵重,齐王为你费尽心思,甚至,与我订了婚之后的崔扬也还日日睹画思人……

郡主所言的正道是因为有人为你铺道,郡主此时的淡定从容安然无恙,是有人为你挡住千军万马刀枪剑戟……”

那放于桌上的一只纤纤玉手,指尖紧掐进了掌心,指间泛白。

“而我,一切都需我去争取。”

此时,看向我的王鸢,眼里有太多的东西,我看不清。

“祖父年迈,父亲早逝,母亲神志不清,有镇北荣光的二叔也英年早逝,我王氏一门,子嗣庸碌无为,就连自己的长兄都将扶不起……所以,没有郡主与生俱来的好命数,便只好煞费苦心为自己争取。难道有错吗?”

此时,我看清了眼前这对杏眼里,有一丝恨,透着几分感伤。

“王家姐姐为自己身世喟叹,并无不可。为自己与王氏一族争取算计,也无不是。只是,你之争取,若是祸及了我,便失了正道。

就好比,你为了在皇帝舅舅面前露脸博得个好名声,将计就计狠心伤脸,祸及与我,害我父王受你祖父鞭刑;为嫁崔扬,让裴院首查我诊脉记录,故意泄于崔夫人,断我与崔扬的可能;谁知,你未曾想齐王会求娶于我,嫉妒心作祟,竟将那纸张交于皇后娘娘,想破坏我与齐王婚约。

我竟没想到,你如何还能有这般厚的脸皮,在这里与我说道自己的艰难?”

“起码,我未将那纸张交与皇上。”

我不禁失笑,“正是因为你未曾交给皇上,我才会这般忍耐着与你说了这般久的话。起码,你智商还在,不至于不知道,我与你,齐王与崔家还有你王家,同在风雨共济之舟。”

“可是,”王鸢眼角微湿,从未见她此般神色。“崔扬他心中定是怨我……”

“反正,你一开始想嫁崔扬,便不是因为他爱你。”我转眼看向那满园梨花,“只是,他定也会敬你。若是,你能一心为他。”

身边的人,似是声音里带了哽咽,自嘲道:“没想到,最不愿在你面前软弱的我,却在你面前最软弱。”

“既然,你所求不在于爱之一字,何必为爱伤怀?”

“那你是否恨我?”王鸢问道。

“恨吗?”我问自己。其实没有那么恨,只是觉得一向要强倔强的王鸢,身上有一股与自己一般的劲。为家人,为生存的劲。

或许如她所言,我拥有的很多她不曾有的幸运,故而不需煞费苦心,算计强求?只是,我也曾努力,也曾步步惊心!

若是穿越后的我,是王鸢的这般境地,是否会存了她这般的心思?当时是否会为了生存,为了所爱,精于算计?

“恨的。”毕竟,我不是圣人,会记仇。只是,有些仇,不必急着报。

王鸢一听,反而笑了。

“郡主可曾记得我说过,或许我们可以做朋友?”

我起身摆了摆手,“罢了,做朋友就不必了。只是,还不至于将你当敌人而已。”

我走出凉亭,往珍珠他们去的方向而去,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又驻足回首,对王鸢道:

“你身边也不是无一人可依靠,你那哥哥王蒙便不错,不妨送到齐王麾下历练一番?”

王鸢突然站起身来,我已是转身往外走,看不清她那深深的杏眼神色里,是喜?是惊?

我方转出梨园的柴扉,来到曲水之处,却未见他们几人的身影。

“颜儿妹妹?”

“珍珠?”

“四弟弟?”

未有人应答,难道是两个小的贪玩往水下游去了?

沿曲水而下,仍是未见有人迹。莫不是他们已返回凉亭去寻我?

静灵寺梨园后山,人迹本就少,一时找不到人心中难免惶急,便急忙转身返回亭子。

只是方转身便听到花丛之后传来一阵争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