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捂脸退步,脚下石子作响,引得那洞中之人惊望过来。
惊慌中亦能看清,那是两个玉面好儿郎!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
我扯着刚跟上来还一脸疑惑的珍珠后退,想要迅速撤离现场,删除现场记忆。
“慢着。”一个醇厚的男子声音,带着几分惶急,向我喝道。
此地不宜久留,我只想快快溜。撞见了这档子事,怕会被灭口。加紧脚步,转出假山。
果然,我那小短腿能有多快?那喝我的男子,已是跃到我身前,一个伸手,便将我拉了回去。
看来,只能动用武力来保命了。我拉开架势,握了拳头,便要向他挥去。
“我不会伤你。”他突然的一句话,将我的拳头凝固在了半道。
定了神,方看清,另一男子竟已不知去向。此时面前的是一个神色温和、甚至五官棱角都柔和的男子。
那脸上有惶惶之色,却无狠厉之意。一身水蓝银绣青竹长袍,衬得面如皎月,薄唇嫣红,更添几分柔美之意。
眼里盈盈含星水,若彷徨,若为难。看到这样的一双眼,我竟信了他。
他见我收了手,定定看他,踌躇了许久的话,方喏喏而言,“只是,方才之事,你莫要告于旁人。”
想来,喜慕男子,是不被世俗接受却又情不自禁之事。
只是,此事于我,只是撞见的一个意外,不做了解,便也不置可否。这是个人之事,我断不会告于他人。
但是,他为何信我?
我轻轻点了点头,“这是你个人之事,我不是那多嘴之人。”
他像是松了口气,脸上的惶惶之色有所消减,唇角尴尬含笑,“我知道。”
“你如何确定?”难道他认得我?
他微微退后半步,正了衣衿,柔声说道:“你方才见到我两人时的反应及你此时的神情,可以肯定。未曾见有厌恶之色,眼里只有撞见别人隐秘之事的惊慌。急急退去,也未失了尊重。”
哦,原来是这般判断得来。没想到他还这般会察言观色。
“既是如此,可否放我先走?”
不问姓名,不问来处,既是意外的碰见,便当速速挥别,各走各处。
他却是笑了。方才脸上慌张一褪去,舒适自然的神色更加耀眼,只是觉得这眉眼似郑尤淇三分,柔和之气韵更胜她一段。
“三妹妹这般装扮,又是从这角门回的府,定也是贪玩偷溜了出去?”
好吧,霎时间错愕的人换成了我。
讲了这般久的话,还以为陌生人般好聚好散,从此不再相见便也无关秘密。谁知自己的底细人家早已了然,只自己还云里雾里。
“你是?”莫不是大房的男儿?
一时,假山外有脚步声急动,有人慌张喊道:“老王,三少爷被人打伤了,妇人让你快快驾车去请大夫。”
我与他具是一愣,对视一眼,便要撤出假山。
“三妹妹,与我这边走。”此处是北院的地界,他若是大房的人,必是最熟悉不过了。
只是不知,他是大堂兄郑河,还是二堂兄郑汜。
他领了我与珍珠,穿过湖畔假山,拐入一条狭长的甬道,再穿过几段回廊亭榭,不久便见到了南院的垂门。
垂门之处,宁王老爹一时焦急等着。
见我回到,长舒了一口气。又见我身旁站着一命男子,神色惊疑,细细打量。
那男子对着宁王老爹拱手谦道:“二叔。”
听得他这般称呼,宁王老爹像是认出了他是谁来,惊笑出声:“我道是谁?原是老大河儿。久未见你,竟是长这般大了。甚好甚好!”
哦,原来是大房得老大,郑河。
“二叔却一样神采不减。”
宁王老爹又乐呵呵地说:“听你父亲说,你到了五原去巡看田宅,一直未得见,莫非是今日方回到?”
郑河谦笑,“今日早晨到的,还未来得及拜会二叔与长公主,实在失礼。”
“唉,莫要这般多礼。只是今日你怎与你旦儿妹妹一同回了来?”
宁王老爹这么一问,他的脸色又须臾的尴尬和凝滞,一时竟不好回答。难道要说假山密会处被我撞见了的?
我上前了一步,接了话,“我回来时贪图省事,从北院角门进的院。在北院小花园处却迷了路,幸好遇上了大哥哥,好心送了我回来。”
我这么一说,他像是舒了一口气,投来的眼神里怀有感激。
宁王老爹自然是相信的,“没想到你与你大哥哥还有这般的缘分。你这大哥哥自小性子就最是沉稳持重,你往后可要学着一些,也莫要调皮为难了哥哥。”
沉稳持重?我尤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正好对上他那甚是为难心虚地神色,不禁心里一乐,抿嘴笑了。
“二叔谬赞了。三妹妹性情天真浪漫,最是讨喜,我还需向妹妹学来这几分豁达。”
人家只不过是随口说说,宁王老爹却当了真,还与有荣焉地夸到:“自然,我旦儿的性子是极好的。你二人这般有眼缘,以后要兄妹相护照拂才好。”
我方想着宁王老爹赶紧结束了话题,好与他早些对了口供,以免老太君与大老爷来问责,东院方向来的游步回廊,已是有人匆匆而来。
是老太君身边的大丫鬟柏绿,只见她屈身行礼,说:“二老爷,老太君让奴婢传话,让您带了三小姐到了东院去。”
一听,宁王老爹才知道方才自己与郑河聊嗨了,忘了今日他放我出去下馆子的正事。况且,我还有更大的事不敢与他说。
来了东院,我已是换上了一身的女装,跟在宁王老爹的身后,低眉顺眼,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只是没想到,郑河听了柏绿的传话,见我眼里有些急色,却也随着来了东院。
方转入暖阁,跨入了前厅,便听到厅中哀哀戚戚一片啼哭,令闻者也心悲两分。
“母亲,你说这是什么事呀?早晨洛儿还好好的一个人出去,才半日的功夫,抬回来时已是头破血流,生生没咽了气去。”
大夫人俯在老太君脚榻边上,擤着眼泪鼻涕,方喘匀了口气,便又泣道:“我问了那掌柜的,说是二弟家的旦儿今日去了酒楼。洛儿受伤时,她便也在那里。莫不是这洛儿的伤,与那旦儿有关?”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