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冬雨绵延,溪州城外,插着廖字帅旗的人马一字排开,廖匡齐一马当先立与军阵最前,左右军师副将十数人中唯独不见廖匡齐最信赖的刘勍。
“将军,彭士愁领残部已撤入城里据守不出,依老朽之见,我们不如困他个一两月到时候待他军粮耗尽,我们再做攻城,一来能降低我军士伤亡,二来也能给城里的叛军投去劝降书,或可不战而胜。”
在廖匡齐的身边,一名披发长者打马来到廖匡齐身边,朝他一拱手随即说道。
“是啊!连日奔波我方将士都已经疲惫不肯,如果现在攻城恐怕伤者太多啊!还望将军三思。”
“列为说的有道理,将军,正所谓以逸待劳攻其不备,我们可以暂时安营扎寨,待我方将士缓过劲来再行攻城,也不迟。”
“这......”
廖匡齐听着身边几个谋臣的话,对眼下的攻城与否有些摇摆不定。
“不可!这溪州城,城小人少,且四面通达,倘若叛军头子趁夜强行突围而去,这黑夜茫茫我们哪里去寻人?而且我军仅有区区五千人马,叛军彭士愁虽然败了却仍有两千多人马,如果对方夜袭我们,胜负也还未可知的!再加上这溪州城虽然不大但是光靠我们区区五千人马又如何分兵围得住?!将军,末将斗胆请战,只需给我两千人马,我在日落前就能拿下溪州。”
就在廖匡齐身边一众军师副将在纷纷提意见的时候,阵后方突然出来一员白袍大将,挺枪跃马到了廖匡齐面前便是怒瞪其他人一眼后,随即朗声说道
“贤弟!你来了。”
廖匡齐见到这个从后方押运粮草的刘勍匆匆赶来,面色顿时一喜,又听到刘勍如此分析更觉得更有道理,于是便接着说道:“军中无戏言,我就算给了你全部人马,你可是真的有把握破城?”
“哼!大哥别把我和这群酒囊饭袋相比,他们是累不假,但是我们追着彭士愁三天三夜,我军将士疲惫难道敌军将士就不累吗?大哥可别忘了这溪州城后不远可就是土族大寨,到时候纵虎归山后患更加无穷!”
廖匡齐闻言一惊,立刻叫来掌图官,将行军图就地展开,果然在溪州三十里外便是那土族三处大寨,这次彭士愁带兵出来虽然不利,但是双方各有死伤,况且他的兵只是被打散了实际伤亡要小很多,如果这次被他逃脱,让他再将人马纠集起来,这仗可就难打了!
眉头皱的如同那蜿蜒河流,廖匡齐略一思考,当即说道:“攻城!”
随即,他跳上马背,令旗一挥,将命道:“刘勍!你为先锋大将,我给你两千人马打正门,胡尔汗、段鹏你二人两千人马分别攻东西二门,邓耀、张文你二人各领五百人马迂回坪山山道埋伏于林中,不可放走一人!”
“末将领命!”
廖匡齐军令一出,众将异口同声,完了便各自拨马领兵而去。
这一战果然不出刘勍所言,在刚刚日落的时候,城门便被楚军攻破了,在坪山山道上彭士愁在匆忙间带着几十骑冲杀出了楚军重重包围消失在了黑夜里。
廖匡齐听闻叛军首脑逃脱,顿时怒不可遏直接就把邓耀和张文给砍了脑袋,随即又调派刘勍领几百精锐骑兵紧追不舍。
这群人一共三十多人,个个身上都披着厚重的熊皮兜帽披风,绒皮包裹着黑铁锁甲,腰间均系有十字长剑和弩箭,这是一支装备十分精良的战斗部队,就凭这身装备而言他们绝对不是人们口中说的普通强盗。
“走运的老家伙,倒霉的一群人......可怜的家伙们还没意识到自己遇到的是什么可怕事情呢!”
这群人中领头的那个人抽出长剑,抵在艾德脸上来回翻看他的双颊和脖颈,最后视线落在了他的眼瞳上,道:“只要被一滴‘黑血’沾上,那可就没得救了。”
“放了我!我是怒焰城边境巡逻队的人,你们......你们不像强盗,我也没被疫病感染,放了我!我相信......你们是为了诅咒疾病的蔓延才杀了这些人对吧?你们......你们不会想和怒焰城为敌的!我......”
说话有些哆嗦,但是艾德却依旧强忍着颤抖,同时也希望打出怒焰城的旗号能救自己一命。
只是当寒风把那人的斗篷吹开,露出铠甲上那烙刻的双头蛇徽章的时候,艾德突然舌头就开始打结惊恐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从艾德的眼神里,那领头人似乎读懂了什么,淡淡地笑着说道:“噢噢......你本不该死,但是你似乎看出了我们的来历,天啊!在这穷乡僻壤到底是我的荣幸呢!还是你的不幸!”
领头人说完,站起身把长剑插回剑鞘,冷冷地对旁边的人下令:“把柴堆加大点!我们还得添一个人进去。”
大雪纷飞的黑夜里。
由松木枯枝架成的火堆熊熊燃烧,红色的烈焰在凛冽寒风中疯狂跳跃舞动。
五月的西境依然白雪皑皑,凛冽寒风宛如锋利剃刀一般疯狂地切掠着这片土地。
怒焰城周围的森林和绿地却依旧和过去一般绿意盎然生机勃勃,不断从地下涌出的热流蔓延在这片土地上,温暖着这儿的一切生灵。
坐在朗诵石上。
桑梓认真地翻看着手里的羊皮古籍,这是一卷从老学士书架上偷出来的诸国历史,他非常喜欢上面记载的各种故事。
但是,桑梓的父亲却非常不喜欢他这样,不喜欢他这一个只喜欢手捧书本的书虫。
因为在父亲看来未来管理怒焰城的子嗣们绝对不能是书呆子,他们可以不会写字,但是绝对不能不会骑马舞剑。
千百年来他们一直信奉在蛮荒西境武力才是生存的根本。
就在桑梓看的入迷的时候,在他的旁边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这让专注看书的他吓了一大跳。
“桑梓大人,我就知道是您拿了老学士的东西,可怜的老头都要发疯了,您还是赶紧送回去吧!”
桑梓非常不悦地拍着受惊吓的胸口,但却没有生气。
从这清脆悦耳的声音里他已经辨出来了,那是新来三个月不到的女仆梅琳达。
很奇怪的,最近几次躲着看书都会被这个女仆找到,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忠心于自己母亲的女仆是不是在跟踪自己。
“梅琳达,不要叫我大人,你就不能晚点出现吗?沙之都城这卷我都快看完了。”
梅琳达以为桑梓在生气,于是急忙匍匐地上惊恐地说道:“大人......王城卫队统领大人已经领人抵达怒焰城,国王的队伍紧随其后,您的母亲正到处找您呢!老学士的事......我是看他确实可怜......”
站在朗诵石上,桑梓举目远眺,果然在怒焰城城门外的大道上一队队举着王旗的士兵正在列队,号角声由远至近隐隐约约传来。
“你起来吧!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对我下跪,我又不是我那喜欢砍人脑袋的父亲。”
桑梓老气横秋的说完,从石头上轻盈的跳下来,把羊皮书籍揣进怀里后小跑着朝着怒焰城奔去。
从地上爬起来梅琳达苦笑摇头,这个孩子可真是不像一个只有十二岁的男孩,至少她感觉不像。
怒焰城,城门大道上。
高头大马,银甲长剑,纯白披风上统一的绣着代表皇家的雄狮纹章,这数百名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骑兵在怒焰城城门两侧列队,姿态威仪而雄壮。
这些都是国王卫队里最精英的人,从他们的身边开始由城门大道一直延伸至城外林间国王大道的两侧,同样有数百名手持长枪盾牌腰挎利剑的国王亲兵分列两旁。
挤在道路两边的人群里,桑梓并没有第一时间跑去找母亲报道,反而是饶有兴趣地跟着怒焰城一众小伙伴笑嘻嘻的观赏国王仪仗队。
“国王来了!”
人群里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声,随后就听到人潮中涌起一阵阵喧嚣,朝着大道尽头看去,桑梓挤开小伙伴率先看到的是一匹纯白色的骏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上面的骑士一身雪白绒甲腰挎镶着宝石的长剑姿态威武而高贵。
“噢!噢!那是尼克爵士!洛林银甲骑士。”
“那就是帝国剑术第一人,面罩下一定是一张英俊的脸。”
尖叫一声接一声,身后年轻姑娘们的叫喊不断冲击桑梓那脆弱的心脏,这一刻随着国王车队的临近,他身后的呐喊仿佛就像是地震一样越来越强烈。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这个决定很蠢,为什么要挤在这里呢!跟着父母在队伍的另一端盛装迎接国王的到来不是很体面吗?自己真是蠢透了。
就在桑梓被挤得头昏脑胀想晕倒的时候,身后不知道是谁推了自己一把,可怜他瘦小的身体霎时间穿过了士兵身边的间隙跌落在队伍行进的大道上。
随着一声骏马的嘶鸣,锵!一声宝剑出鞘的清脆声音让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同时默默地祈祷这个冲撞了国王队伍的平民小孩会有一个好下场。
看着白色骏马扬起的马蹄,桑梓几乎吓得要窒息过去,手脚颤抖着就是爬不起来。
“让开道路小孩!”
白色铠甲面具下,一个深沉而极具威胁性的声音从里传出,落在慌张的桑梓耳边。
“我再说一次,让开道路!”
骑士那冷峻威严而深沉的声音再次传来,而他身后的士兵已经小跑着过来准备得到命令之后将这个拦路的小鬼拖走。
但,一声马蹄声由远而近,一个声音嘶哑而略带醉意地如洪钟一般在众人耳边响起。
“小子,你不知道这是国王的车架吗?”
看着眼前这个身材臃肿头戴皇冠的男人,桑梓不由地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脱口,说道:“马丁叔叔......”
此话一出口,旁边的白色骑士勃然变色,是又惊又怒,怒的是眼前脏兮兮的小破孩竟然敢直呼国王名讳,惊的是此时国王脸上那忍俊不禁的表情分明是在强忍笑容,两人关系不言而喻。
“哈哈哈哈!”国王从马上费力地下来,却像拎小鸡一般轻松把桑梓从地上抓起来,笑着说道:“五年没来,你竟然还能认得出我,要知道我现在的体型和两年前那是判若两人啊!告诉我,你是德兰大人第几个儿子?”
“陛下......你认识这个平民小家伙吗?”
看到国王如此轻率下马,洛林骑士有些慌张的紧随而下。
“他可不是平民,你没瞧见他衣袍上的火焰纹章吗?那可是怒焰城主人布莱克家族才能拥有的纹章。”
“怒焰纹章,布莱克家族!”
洛林骑士惊呼一声,急忙朝桑梓衣领看去,果然在那有些脏泥土的领口下是一朵红丝绣成的火焰纹章。
“陛下,我是桑梓.布莱克,怒焰城主德兰.布莱克的第二子,我之所以能认出您,全凭您头上的那顶金冠......”
从惊恐中回过神来,桑梓再次恢复了以往的神态,急急地下跪行礼说道。
这时候,后面由亲卫队簇拥的皇后车架也已经临近。
“哈哈哈!机灵的小家伙!就是胆子有点小啊!”
在桑梓脑袋瓜上拍了一下,国王竟然不再骑马,反而是牵着桑梓的手,在百姓的欢呼下朝四方扬手迈步进城。
这一亲民举动让不明真相的怒焰城百姓纷纷交头称赞,大赞国王盛德仁慈这是后话。
背靠罗德里斯大陆最大的冰川山脉,西临无尽冰海雪原,往北则是遍布毒雾沼泽有死亡之地号称的北境,周围尽是荒蛮的死亡之地。
但是怒焰城的位置在王国各大城里的地位仍是举足轻重。
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它是护卫西境治安的主要力量,数百年来王国的民间甚至还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西境平安,王国则平安。
从不眠火山流传出来的地热,让这一块原本冰雪覆盖的土地充满了温暖和生气,繁茂的植被,种类繁多的动植物在这里繁衍生息,同时却也是流寇强匪喜欢集结的地方。
西境地广人稀,最适合那些在其他地方犯了案的人躲避追捕,实在没地可躲还能北出冰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