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时刻,南武使团终于是抵达大厉京城了。
在大厉,人人传南武人生来高大威猛,相貌平平,有时甚至是丑陋无比,可见流言之可谓,而在街上围观一下南武使团,再对比一下魏轩朗,陈鸳淑觉得此流言应当止于智者——此传言十分不靠谱。
陈鸳淑趴在酒楼的二楼处,看着南武使团与前来迎接的薛子苏招摇而过,南武打前的官员有些眼熟,那孔雀开屏的自傲气质很像某人。
她眯着眼,迎着阳光看了许久,直到那队人马只剩下黑点。
她暗思,这人莫不是……
“还看什么,人都走了这么远了。”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
陈鸳淑愕然转头,魏轩朗端坐在她面前,笑颜如花的模样,只是那笑意透着一股锋利感,却有些不大真实。
“你怎么在这?”陈鸳淑诧异地看向他。
魏轩朗似笑非笑道,“怎么?我不能在这。”
久而未见,有些相逢知己的情意,而这人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陈鸳淑蹙眉。
魏轩朗笑意将灭,罢了,“你怎么这身装扮?”他只是看到佳人在此,忽略了她的衣着,现今一看,止不住的不悦。
陈鸳淑一愣,摸到自己的腰带,突然想起自己现下乃男装打扮,朝他咧嘴一笑,问道,“你瞧我此等模样,似男子不?”不知为何带了些期盼,望向了他。
魏轩朗沉默良久,才言,“尚可。”实际上她如斯装扮,真教人一眼那以看出看出她的性别来,此等打扮增添了几分俊美之意,倒有些模糊了性别之意。
陈鸳淑不知自己为何笑得欢喜。
有些人,或许不明自己的心。
……
魏轩朗与陈鸳淑“回”陈家用晚膳,陈鸳淑并不想与魏轩朗同行,奈何某人脸皮太厚。
新嫁娘徐氏看到魏轩朗明显一愣,便转念一想,笑脸相迎——陈家人不当一回事,可在旁人眼中可不是那么简单,毕竟陈鸳淑名义上是要定给薛子苏的,但徐氏在陈家住了十来天了,也没见上这薛公子,而魏轩朗倒是与陈鸳淑同来,而关于这二人的满京城风言风语可从来没少过。
“翼辉见过陈伯父。”魏轩朗端端正正地行一礼。
陈先允喜此后辈,“翼辉免礼。”对他笑眯眯的,对他十分客气——从魏轩朗住入陈府便是如此。
陈先允与他客套几句,“在外住得可还习惯?”如一个亲近的长辈。
“尚可,只是心中挂念伯父与伯母得紧。”魏轩朗一张嘴十分讨喜。
“武兄难道就不挂念我?”陈居言嚷嚷道,纵使嫂子在此,他仍不改本性。
“翼辉心中自然挂念燕城弟。”魏轩朗说得真诚的模样,陈居言十分受用。
一屋乐融融。
……
陈府,后宅小院——
“武公子要在府里用膳?”方玉一身素白,就坐在梳妆台前。
“是。”刚在前厅偷打听消息的丫头应道。
方玉掂量一下,母亲的意思是,她还年轻——何婉比她大上六岁,且然儿还有一子,她还有机会,只要好好把握……
起码为了那孩子还有母亲,可笑的是他人娶了儿媳,现下便是儿孙满堂,而她要委屈求全至此。
方玉低声道:“取我的锦袍来。”方玉看着她的脸庞,她还年轻,不过年华三十二,却痛失爱子,然让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现在却坐在高堂上与人谈笑风生,而她如此还得委曲求全,人在篱下不得不低头。
……
花园,徐氏初次见到方氏,在丫头的善意提醒下,才知晓。
这位方氏,是她家公之妾,算得上是貌美,闻其子便就是自己丈夫之庶弟,半个多月前便是突然暴毙在南城陈家小宅的后巷里,闻死状颇怖,此事在京城引起不小的波浪,但稍纵即逝,毕竟是庶子。
“方夫人。”徐氏见她算得上是长辈,便行一礼。
方玉知道她是少夫人,虽是不甘,但也断不敢让她向自己行礼,忙还礼,“少夫人客气了。”方玉不是个光有野心而没脑子的女人。
徐氏见她客气,便是笑吟吟地客套几句,便一齐走,徐氏想,这位家公这位妾室,倒是好相处。
方玉在暗处勾起阴恻的笑意,与少夫人同行,也没人拦着她,此计划很顺利。
……
因人数不多,所以此次并未男女分席,陈鸳淑到时,只有闲人陈居言在场。
兄妹打打闹闹一会,便有人来了。
陈鸳淑诧异地看着嫂子领着方氏进门,再诧异地看着自家嫂子与方玉寒暄几句,入座。
不知该说什么,是徐氏过于善良还是摸不清陈家的门路呢?陈鸳淑觉得头疼。
“怎有不速之客到此?”陈居言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自知道方氏与她那儿子心怀不轨后,陈居言一个好脸色都没给她。
而徐氏徐容玉显然不知陈家捂死的那些肮脏事——不知是她没心思打听,还是下人看不起她没提醒两句,“三叔何出此言?”模样似不解。
想来是徐容玉心思单纯罢了——陈鸳淑脑海浮现出前世的场景,“三哥,你少说两句。”陈鸳淑截下话头,她看得出来陈居言的不喜,徐容玉亦是蹙眉。
陈鸳淑对着她笑了笑,悠悠然道,“方夫人与老夫人的关系甚好,犹如亲生儿女般。”
此话落在他人耳里,只当是一个形容语,再不济也只是当是上眼线。
当年老夫人与陈鸳淑之母何婉的不和闹腾得很,彼时的何婉年轻,家族里虽说是商贾之家,但好歹是与皇室有点关系的,因此便常常跑回娘家诉苦,一来二去,人尽皆知。
陈鸳淑这句暗语,徐容玉听懂了,便脸色难看了起来,瞟了方玉一眼,便低头喝茶,又是一个心术不正之人——徐容玉下了定义。
而闻此言的方玉,却着重于“亲生儿女”这四字,脸色顿时黑了些许,但又镇定下来,毕竟对方只是个孩子罢了。
是,陈鸳淑便是故意的,就是想看方玉是何神情,却不想她毫无反应,颇为懊恼不悦,颇感挫折。
只有四人的厅内顿时鸦雀无声,直到陈居安与陈居行步入。
本,陈居行的确应与妻子同行,不巧的是父亲临时叫他去,他便让妻子先行,却不料,自己的爱人招来了一麻烦,甚觉头疼,母亲该生气了。
……
方氏的到来,的确让这次宴会暗淡了许多。
此次聚会,陈先允也很是高兴地请来了薛家四口人外加个武秦,打算热闹热闹,却不想,薛鹤与薛子苏没来便罢了,方玉还给招来了,而甫一见到方玉,何婉的脸色难看了些。
何婉不会忘记,方玉在陈居然死后,曾带老夫人来此大闹一场,如若不是薛家夫人与薛家大小姐在此,她定然拂袖而去。
这场席宴不至于是食之无味,但也是兴趣颇淡。
……
用膳完毕,方玉便回到自己院子里。
兴趣缺缺的何止何婉,方玉亦是如此,看到人家儿女双全,幸福美满,她便想起她那苦命的儿子,如若不是何婉,这一切也不至于发生。
方玉将所以罪责皆怪在何婉身上,全然忘却了,他们一开始的挑衅。
“来人,本夫人要沐浴。”心情不快的方玉朝门外喊一声,她现在只想沐浴更衣,将这身厌恶之气洗掉——与何婉同屋令她作呕。
现在喊话也要自己动嘴,方玉不喜地暗想,方玉大约习惯了有人伺候,突然跌入谷底,颇为不喜。
而良久,屋外才传来动静,“是,奴婢这就去办。”应话之人颇为耳生,她来时只带两个丫鬟,现在那些她带来的丫头也不知跑哪去鬼混了。
方氏压抑着怒火,“嗯,知道了。”咬牙切齿,等她成了“陈夫人”,她一定要这些人付出代价。
方玉想得面目狰狞。
……
南许与北褐在屋顶上掀开一块屋瓦看得清楚。
他们被魏轩朗命令跟着方氏,有异常立即汇报——杀鸡焉用牛刀。
算了,人家为讨陈大小姐的欢心也是不易。
见方玉更衣躺下歇息,二人便将那屋瓦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起身一跃而起——回去向只想着心上人的公子禀报了。
二人如此走也没问题的,毕竟陈家有着十几个南氏暗卫,为的便是保护陈鸳淑。
公子好是真心待陈小姐的,公子好棒棒,我家公子天下第一——来自南许的内心。
陈府,东院——
魏轩朗今夜太晚,因此寄居在东院,而这房还是留给了他——这令他颇感惊异,陈家算是有心了。
时漏正是显示为亥时,而魏轩朗尚未就寝,明日便要与他那弟弟正式交锋,他有些兴奋。
过往的一切,终于可以讨回了。
所以他格外的兴奋。
解决完这一切,他便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那人面前。
轻抚利剑,他笑得温和。
“扣扣,扣扣,扣扣扣”门有异动——两短,一长,是他的人。
他放利剑入鞘,南许与北褐便从屋后那窗户翻身而入。
“如何?”魏轩朗问。
南许先开口,言:“无异常。”
魏轩朗连眼未抬,思索一下,便道:“罢了,你们安排两个靠谱点的,盯着方氏,”抬眸看着北褐,“你去看着魏轩麟。”
北褐应是,“是,属下遵命。”
魏轩朗点头,转头对南许道:“慕军,你若无事便歇一阵,过几日有件大事需你动手。”笑眯眯的模样。
南许一听便知,这大事怕是非同小可。
“好了,你们无事便下去罢,我也要休息了。”魏轩朗的笑意未断。
二人应是,便告退,“是,属下告退。”二人动作整齐利索地跃窗而出。
魏轩朗起身合窗,却见夜空中,星辰极朗。
想来,明日约莫是个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