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这次是白喜两事相冲了。
何婉黑着脸坐在位上,而陈老夫人掉着两颗金豆豆,哭哭啼啼的,至于方氏早就哭得不省人事,现在在后院里躺着。
而陈居然的尸身便停放在西院大厅里。
“都是你的所作所为,然儿才会英年早逝。”陈老夫人哭着哭着,突然冒出此话。
“母亲何出此言。”恰巧陈先允踏入正厅,闻言说正色道。
陈老夫人更是怒骂道,“如若不是你们将然儿赶出家门,他至于暴死街头么?”
是的,陈居然死在自家宅子的后巷,而第一个发现他的,是一个要去衙门的捕快。
“母亲此言差矣,若非……”陈先允生来温文儒雅,说话自然也是温文儒雅,而他慢条斯理的话未完,陈老夫人便将他的话打断。
她大声道,“我不想听那么多,我就一句话,要么将方氏接回,要么她让位。”陈老夫人指着何婉道。
“母亲。”陈先允皱眉,脸色不悦。
三人僵持不下。
……
西院大厅里,魏轩朗与陈鸳淑同在。
魏轩朗带着南许,二人细观陈居然的尸身。
而陈鸳淑在替二人把风。
好在是正午时分,且死的是一不受宠的少爷——老夫人撑腰又如何,又不是什么正经嫡子,老夫人也不是大人的正经母亲,所以没人愿意守灵。
陈鸳淑来时只有两个原先侍候陈居然的下人在,而陈鸳淑叫他们下去休息时,一叫便走,可见他真的不受欢迎。
那日,魏轩朗闻陈居然暴毙,颇为惊讶,又逢陈老夫人来闹事,陈鸳淑一个头两个大,魏轩朗思虑几次,决定调查陈居然之死,毕竟陈居然的死因的确蹊跷万分。
三更半夜死在后巷,无目击者,且全身无一处伤痕,若是自然死亡,又为何仵作验尸,说是中毒,又改口说是喝酒致死,不了了之。
所以陈老夫人才会觉得是陈某人为了某些肮脏事官威压人,摆平此事,有鬼。
可事至此干陈先允何事?一个被逐出家门的庶子罢了。
人情冷暖,何至于冷漠至此。
不过,陈先允原先待子便是淡,而经历某些事后,更是反感,哪管他如何,现在这些事,才叫他头疼。
陈鸳淑站在厅外,魏轩朗才施施然地与南许出来,不同于先前入内的严肃模样,居然带着一丝轻松之意,也与南许有说有笑的模样。
“你回去罢。”魏轩朗拍拍南许的肩。
南许应是便一跃跳上墙走了,这风格与魏某人如出一辙。
陈鸳淑见他脸色轻松,便问,“如何?”可有解?
魏轩朗笑言,“边走边说罢。”
陈鸳淑应是。
二人步行出去,那两位奴仆便进来继续守灵,只是陈鸳淑瞧见一人的举止颇为奇怪。
……
魏轩朗与陈鸳淑漫步去花园,一路上人迹稀少。
魏轩朗:“陈居然之死与韩王有关。”
陈鸳淑:“韩王?他不是去了荀州么?”
魏轩朗:“是啊。”
陈鸳淑:“莫不是他在京城仍有耳目?”
魏轩朗笑了,道,“那倒也不是。”
陈鸳淑糊涂了,言:“此话怎讲?”
魏轩朗傲然一笑,言,“李朝阳。”如打暗语一般。
陈鸳淑有些懵了,想了许久,忽闪过一念头,“太子,发现了陈居然是韩王的人,所以?”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魏轩朗笑眯眯地看向她,道了句,“是也不是。”卖了关子。
陈鸳淑直接翻了个白眼,“那是什么?”皱眉,真是个讨厌的人,临了还喜欢讲半句。
陈鸳淑远没自觉自己与魏轩朗的距离近了太多。
魏轩朗笑得花枝乱颤,末了,还是正色道,“李朝阳的人。”严肃了些。
陈鸳淑愕然,“太子的人?”李朝阳动了一个不入流的棋子?不至于罢,至少在她记忆中,李朝阳是个八风吹不动运筹帷幄之人。
魏轩朗:“不用怀疑,那日我放陈居然回去时,见他与李朝阳的人有过接触,”顿了一下,“因此,据我推测,他可能当了双面人,把李朝阳惹怒,所以遭此不测。”目光如炬。
陈鸳淑:“可这只是你的推测罢了。”带着不解。
魏轩朗笑道:“来西院前的确只是我的推测,可陈居然胸前有李季的化骨掌。”
陈鸳淑心惊,这李季她的确熟悉——李如墨的兄长,后来官至大将军,可却不知为何一生不娶妻;而能让李季出如此重手的,也就太子的命令了,李朝阳不至于与一个小奸细过不去才对啊。
魏轩朗明了陈鸳淑的思虑,高深莫测道,“李朝阳因病,心性不同以往。”语气幽幽,不知是哪个以往。
陈鸳淑:“是吗?”陈鸳淑只是应了一句,心里却有些凄凄然,不同于以往了,那个冷静且足智多谋的李朝阳。
对于李朝阳,陈鸳淑恨是恨,只是说没感情是开玩笑的,两人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蔫能不熟悉对方的品行?这个失了分寸的李朝阳显然不是昔日那个骁勇善战且称霸天下的李朝阳,颇为可惜。
看得出陈鸳淑的兴致不高,魏轩朗像心中有根刺一般,现在就已经情根深种了么?
虽陈鸳淑可惜了一番李朝阳,但她还是恨李朝阳,且不想与李朝阳扯上一点点关系,一点也不想。
她已然忘却,一开始是来查陈居然的死因,还很好地偏了题。
……
据魏轩朗调查加推测的结果,陈居然扑的原因特别简单。
第一,陈居然是表面归附李朝阳,与韩王李越胜决裂,而背地里还与韩王李越胜联系。
第二,陈居然曾与南武章氏联系,至于为何能联系上,大约与李越胜有关,反正狼狈为奸,当然关于这一点,魏轩朗没与陈鸳淑说,毕竟死的人不管怎么说,还是她的兄长。
而第三点,便是李朝阳历经几世皆无法改变的——嫉恶如仇;李朝阳已然很克制了,能让陈居然呆在他身边半年多,直到他没任何利用价值了。
不过,如此便将人处理掉的确非李朝阳的做法,或许另有隐情,但事实上结果已产生,隐不隐情的,不重要了。
而李朝阳如此一来,也吃准了陈家纵使知道了,也不敢闹起来,而其目的怕是要给李越胜提个醒——他李朝阳并不怕他李越胜。
魏轩朗琢磨着,不久这大厉有一场足以乱其根基的死战。
……
三日后,陈居然丧礼举行完毕,其实,他的死讯也未惊起多少波澜,而替他服丧唯有春桃一人。
而方氏终究还是在陈府住下了。
虽然陈鸳淑与三位兄长是一百个反对,但何婉终究还是心软了,毕竟,她可怜方氏失子,何婉还是没变,同上一世般——刀子嘴豆腐心,嘴硬心软,听不得半丝哀求。
因此方氏办完丧事,又终日戚戚艾艾的模样,何婉默许她留在陈府。
陈鸳淑眉头紧皱,觉得此非好事,当然,她的那些兄长亦同。
而这些日子以来,陈鸳淑已然习惯魏轩朗此人,而方氏一来,便是扰乱了此等局面。
陈府,花园——
“你怎在此?”陈鸳淑诧异。
“燕城约我来此。”魏轩朗立于廊下,笑言,这些日子里,他已然成了陈居言的好友。
陈鸳淑笑言,“哦,如此啊。”现时,陈鸳淑对魏轩朗的戒心为零。
“嗯,”魏轩朗一笑,好似岁月静好之感,“话说,你可知,余家小姐与太子之事?”魏轩朗在外头皆称李朝阳为太子。
陈鸳淑:“什么事?”走近魏轩朗身旁。
魏轩朗轻咳一声,正色道:“就是,”犹豫一下,还是道,“余悦与李朝阳在御花园里搂搂抱抱被齐晏公主看到。”
陈鸳淑诧异:“搂搂抱抱?在御花园?”纵然陈鸳淑对李朝阳现在没多大的感觉,只剩下恨,可还是诧异。
“嗯。”魏轩朗有意无意地应应一句,其实这对话也没什么意思,他就纯粹是没话找话罢了。
陈鸳淑话未问完,便是花园那头传来莺莺燕燕声,“夫人,这边。”一声娇语。
陈鸳淑与魏轩朗望去。
是春桃与方玉一身素白自那边走来,而春桃唤方氏为夫人。
陈鸳淑心里一突,黑了脸,她们怎么会在这?真的是倒霉居然撞见了她们。
也好,算了,陈鸳淑拔腿欲走。
不过,有人没给她机会,“见过大小姐,武公子。”春桃几步上前,堵了她的去路。
“见过大小姐,武公子。”方玉还是那样小家碧玉一般,也温温柔柔的,想当年,陈鸳淑便是被她这副模样给欺骗了。
“有什么事么?”陈鸳淑干脆冷静以待,至于那么大的花园特意走过来?这几日,方氏与他们的相处方式便是能避则避,吃食什么的都是下人端去的,而陈鸳淑也是乐意将她当成隐形人对待,前提是她别作妖便是。
方氏掩嘴低声道,“自然是没什么事,只是见大小姐与武公子在此,特意过来问安。”人到中年,却还是一副小女家家的模样。
陈鸳淑挑眉,不客气道,“安你们也问过了,没什么事,你们便可以走了。”
方玉:“那,便不叨唠您与武公子。”语气略带暧昧。
陈鸳淑便不再理会此人,而魏轩朗从头到尾皆未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