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钢这次来,除了给江家送喜贴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借钱。
中国的彩礼传统由来以久,最早见于记载的就是“礼记”,讲述最古老的时候“男女无媒不交,无帛不相见。”到了周朝则深化成了六礼,“昏有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换成现代来说,就是“提亲、生辰姓名、合八字、聘礼、定婚、迎亲”。
这一套婚姻礼仪就变成了几千年来的传统,流传了下来。不论是王公贵族,还是贫民百姓,总是要遵守这一套流程,不然会被别人指责。到了建国后这些年,虽然婚姻礼仪变的简单许多,少了许多的繁文缛节,但是这流程还是没有变化。
刘钢现在已经把婚期都定了下来,但是彩礼这一项就头大了。
刘玲家可是儿子大开口,除了礼钱之外,还要有冰箱、彩电、洗衣机。这三大件下来,可是要三四千块钱呢!刘家一时间怎么可能拿出这么多钱呢?
村里的亲朋好友都帮忙凑了一下,也就二千出头。这下刘钢可是麻爪了,村里现在能借到钱的根本没有,最后刘老爹磕了磕旱烟锅子说:“钢啊,你拿着请帖去趟城里,看你玉章叔能不能给你凑一些。”就这样,刘钢来到了江家。
聊了一会儿闲话,刘钢几次张口欲言,话都到了嗓子眼却没说出来。江珲看的都替他心急,不就是借个钱吗?有啥说不出来的。这边的江家夫妇也明白,这个时候刘钢上门意味着什么。
对于任何一家人来说,娶媳妇都是一件天大的事!在农村,哪一家娶媳妇不是欠了一屁股的债?江珲有些看不下去了,就出了个由头:“刘哥,你来俺家还有事吧?光是请我们家喝喜酒,打个电话就成了。累你跑一趟,肯定不只这么点儿事。”
刘钢脸色通红,借钱这事他还真的没有经历过。可是家里没钱,过不去这个难关怎么办?难道还能变出钱来不成?脸皮再薄这话还是要出口的。刘钢咬咬牙:“叔,婶。我,我这次来,还有,借钱!”
好嘛,总算说出来了。江玉章也不欲刘钢更加难堪,直接接话:“要多少,二千够不够?”
刘钢脸上迸出的满是喜悦,不住的点头:“够了,够了。叔,这钱我一定尽快还。”
江珲一挥手:“刘哥,你先用着,不要急着还。我只给你说一件事,你可一定要记得了。不管村上谁家来问,你都不能说我家借的钱。真要却不过去,你就说借了五十。”
刘钢奇怪的搔搔头,疑惑的问:“这是为什么?我答应了,谁来问我都说当兵退伍给了一得笔钱,不是借的。”
江玉章也有些疑惑,自家小子这是做什么呢?借都借了不让人说。
江珲解释道:“爸,咱家现在钱也紧张,你拿出三千还能拿。可是让你拿三万,你能拿出来不?咱们村上现在正当婚的小伙子可是不少。你借给刘哥两千,要是加家结婚也找你借钱,你是给还是不给?”
江珲这话让江玉章惊醒过来。他还真没想到这个地步。说起来借钱这事也真个是难办!借,自家也没有这能力;不借,村里会抱怨。
“刘哥,你说当兵拿的钱也行,但是我家借出这五十你也要找个口风露出去,不然以后来我家的人能踏破门槛。这算是帮我家个大忙。我家也不是不想借钱,可是这钱要救急,不能救穷啊!”
刘钢还是不太明白,按他的想法,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的来江家借钱呢?这人来借钱,不都是家里有事才来的吗?
江玉章和吴英却听明白了,这种事情他们见的不多,但是听的多啊!中国老话,升米恩斗米仇的故事不要太多。藏富的事儿不也经常发生吗?刘家和自家最近一段时间走的近,这次也是急需现钱,江玉章才连个盹儿都不打的拿出两千块钱。但是放在村里别人家来了,江玉章就要好好的思量一下。不借钱是怨,借多钱也是事儿。
江珲对这件事的处理才是真的拿捏到了人情。只说借了五十,这个数目不算多,也不算少了。刚好放在两可之间,村子里的人就算听说了,也不会为了这五十而弄些事出来。江玉章也没有多解释,只是对刘钢说:“钢子,小珲的话也是我想说的,你把这消息透出去就算帮你老叔了。”
刘钢就点点头,也没再问。
吴英看着谈个差不多,就问:“钢子,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盛碗饭先暖暖肚子。”
江珲笑到:“妈,你这一说我还真觉得饿了。刚才一直说事,也没有多大感觉,快点儿给我盛一碗。”
刘钢也没拒绝,他上城里来可是走着来的,路上也就啃了个凉凉的饼,现在早就饿了。“谢谢婶子。”
两大海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江玉章和刘钢两人大口开吃。吴英袖着手:“钢子,这天也晚了,今天就不要走了。我们家还有空床,等明天再走。这面吃过了,不够了再去盛啊!”
刘钢有些不好意思:“这咋成呢?婶儿。家里事情多,我今天晚上就要回去。”
江珲放下手里的碗:“刘哥,你就不要急着走啦!明天让我爸找个车送你回,顺便从家里买些菜来。这总比你这走着快的多吧?你就别矫情了,好不好!”
江玉章在旁边也劝着,事情就算这样定了下来。
晚上江珲也没有去上晚自习,陪着刘钢在城里转了转。刘钢看着这些气派的房子,有些羡慕的说:“这房子真好!要是我家能盖起这房子,刘玲肯定啥话也不会说。”
“刘哥,只要努力,这房子早晚会有的。不对,只要努力,咱刘哥以后肯定能盖个比这还气派的房子!”
刘钢眯着眼,有些泄气的说:“小珲你上学,本事肯定大。可我就是个当兵的,除了一把力气,啥也没有,这一辈子也就是在农村种地的命。我能娶到刘玲就是上辈子积德了,要是能盖成这样的房子我就心满意足了,别的就不多想了。”
江珲在旁边沉默着,这个时代,大多数人还处在黑暗之中,没有方向,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努力。到了以后,不是还有一大堆人不知道该怎么努力吗?就算是自己,不也等到知天命的年纪才明白自己该做个什么样人吗?如果能重来一遍,大多数人都会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