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照，她就起了身。不过夜寒轩比她更早一些，已去上朝。她不免感叹，无尚尊贵的夜王，竟比贩夫走卒更加辛劳。

用过早膳，她便出了轩辕居，前往碧春阁。

她并未直往寝居，反却去了偏殿。这两日王府内不平静，但小蝶这边宁静得异常，她自然要去看一看究竟。

“恭请王妃凤安！”小蝶盈身行礼，面带微笑，仍是以往怯懦的甜美。

“免礼。”君雪陌坐上殿堂的主位，温和开口道，“前日落雪居生乱，可有惊吓了你？”

小蝶垂眸恭敬回道：“托君姐姐鸿福，小蝶无碍。前夜小蝶就寝的早，听见宫女们慌乱惊呼声，才惊醒发觉落雪居走水。”

“那么，早前有刺客潜入你亦未发觉？”君雪陌随口问道，其实刑部尚书沈奕早就照例询问过，小蝶的口风紧得很。

小蝶微微抬眼，露出后怕之色：“幸好那刺客及早被紫初发现，不然……现在回想起来，真真可怕。”

君雪陌抿唇浅笑。想不到小蝶，竟做戏的天分，怕是一开始她就错看了她，落雪居出了这么大的乱，小蝶居然从头至尾都懵然不察？

见她不语，小蝶亦不出声，安静地侍立着。

“小蝶。”君雪陌突然唤她的名字，语气渐沉，明眸炽亮，“你心里若有怀疑之人，只管直说”。

小蝶嘴唇细微蠕动，迟疑半晌，讷讷道：“小蝶不敢胡乱揣测，只是……”她一顿，声音越发低了下去，“先前小蝶似乎得罪了郡……主……”她似是惶恐不敢说完，神色惴惴不安。

“嗯。”君雪陌淡淡应了一声，水灵郡主刚来不久，如何得罪，这小蝶怕是大有来头。

“君姐姐”，小蝶轻轻一唤，目光含怯，嗫嚅道，“小蝶听到侍女们碎嘴，刑部好像查到一点线索，似与丞相有关”

“此事刑部自会去查，你毋须忧心，亦毋须多事。”君雪陌扫了她一眼，眸光敏锐。

“是，小蝶多嘴了。”小蝶温顺低首。

“你还有伤，多多歇息”，君雪陌站起，客气叮咛一句，便就举步离去。

“恭送王妃”，小蝶微一曲膝，未有赘言。

君雪陌边走边无声叹息。她之前单纯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吗？也不知忆纤怎样了？

忆纤缓缓推开房门，看见君雪陌立刻上前行了一礼道：“小姐”！君雪陌伸手一扶道：“不必多礼，恢复的如何了”？

“已经恢复五六成了，王爷有没有为难小姐”？

“没有，你且安心养伤吧”，其实她也很是纳闷，他竟没有刁难她。

回到轩辕居，夜寒轩已经下朝，半躺床上，神情倦极。

“王爷，服过药了吗？”她慢慢走近，温声问道。

夜寒轩凝眸望向她，冷不丁道：“丞相来向本王喊冤”！

“喊冤？发生了何事？”她疑问。

“刺客，织锦。”夜寒轩只吐出两个词，眼眸半阖，眉头紧锁，似是心力交瘁。

君雪陌安静了会儿，再开口时却问：“王爷，丞相是否出身武林世家？”

夜寒轩忽地睁眼，眼光犀利：“陌儿，为何有此一问？”

“我只是好奇而已。”君雪陌浅淡微笑，口气平和。

夜寒轩定定凝视她，许久，低叹一声，道：“本王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你要查，也是可以查得出，那不如就由本王直接告诉你。薇之是丞相的女儿，她随她母姓，自幼就被培养成为杀手，她曾厌恶这样的生活，就废了自己的修为，甘愿做普通人”！

“本王也是后来查出她真实的身世。”夜寒轩语声低沉，有些黯然惆怅。

“薇之想要的本王怕是永远也给不了”，夜寒轩轻声叹息，几不可闻，又低低添了一句，“于本王而言，或许没有爱过，只是想把她当妹妹”！

君雪陌无言地望着他。他坚毅英挺的眉宇间，隐蕴几许清冷寂寥，似被风霜染就的一抹沧桑，令人看着心生疼。

说着说着夜寒轩便昏睡了过去。

屋外突然一声惊雷巨响，君雪陌心神俱震，毅然收回手。她这是怎么了？竟因抵抗不住他的诱惑，而要狠下杀手？她不喜欢他扰乱她的心神。

无声地长吁了一口气，君雪陌夕的目光一点点黯淡了下来。她修炼是为了救人，怎么可以因为对他有一丝的……就……

“下不了手吗？”突如其来的一声低问，仿佛从天而降的惊雷，令她不禁惊骇。

“王爷醒了？”勉力镇定，她若无其事地轻声开口。

“本王忽然感到一阵阴寒之气，便就醒了过来”，夜寒轩单手撑起身，看着她，深邃瞳眸浮现出冷光。他确实是骤然惊醒，只因混沌间感受到一股隐隐杀气。

“可要添一褥锦被？”君雪陌平静地问，巳定下心来，莫名的，她突然一点也不介意被他看穿图。

“不必。”夜寒轩轻咳了两声，将软枕垫在腰后，坐正身姿，徐缓道：“陌儿，你是聪明人，知道孰可为孰不可为。又为何要抗拒爱上本王？为何不听从你内心的声音？”

他神情沉稳毅然，并无一丝戏语之意。

“王爷又如何知晓我内心的声音为何？”君雪陌亦坐起，定定地望着他狭长幽深的凤眸。

“感觉而已，在雪锦时本王就感觉到，你对我并非没有情”

君雪陌心口一窒，竟觉喘不过气来。有些模糊的片段映入脑中，但什么也抓不住！

“陌儿，你爱过人吗？”夜寒轩冷不防冒出一个问题。

“……”无法回答，她还有爱人的资格？身上的牵情，叫她如何去爱

“爱一个人，不是一种习惯，也不单单是一种信赖。”夜寒轩凝眸直直望着她，仿佛要深入她眼底和心底，语声缓慢而低柔。他本要回来后好好的报复她，可他终究爱她，不舍得。

“王爷对凌姑娘，便是这样的感觉吗？”君雪陌轻轻地问，不是刺探，只是不懂。倘若爱情真如他所说的那般神奇，为何他最终还是能够选择割舍？

夜寒轩闻言一怔，随即低声苦笑，回道：“本王那时的确痛苦挣扎过，也认为那就是爱情，永生不变的爱情。”

“可是，她没有选你，已经变了”她直言反驳。

“是，巳经变了。”夜寒轩没有否认，深眸染上一抺暗色，似悲凉又似自嘲。

“那王爷又有何资格教我什么是爱？”她的话语听来不敬，但并非蓄意冒犯，只是心无端生起别扭的执着。

“一直以来，本王的心里都存着一个疑惑。到底，这世间有没有不变的爱，坚如盘石”。夜寒轩扬唇轻笑，叹道：“本王不该与你谈论这些，因为你只会觉得本王居心不良。”

君雪陌也露出微笑，回话道：“雪陌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