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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辛天涯住在夜莺阁,是繁花居的头牌。
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是头牌,也没有人自出生就梦想着要进妓院。辛天涯也不例外。
华天涯原本不叫华天涯,她记得曾经有人许她,于是,为自己取了一个华姓,叫了天涯。
她名叫天涯,却局促于一室之内。当真讽刺。
华天涯的第一位恩客,暂且叫他海角罢,因为他的名字,无人知晓。
只知道那一夜,繁花居外,饿殍遍地,遗孤啼哭,然而繁花居内,却载歌载舞,灯火通明,分明是天上地狱,整整差了一个人间。
闹了一夜,直到众欢客兴尽之时,华天涯才在菩提的搀扶下,缓缓出场。
她数过从下楼梯后到舞台中央要多少步,所以当她上台时,她便推开了菩提,在心中默默数着数,准确的摸到了那张雕花的椅子。
繁花居的头牌竟然是个瞎子?!
这样的女人,也配称之为头牌?!
辛妈妈什么眼光?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台下议论纷纷,然而辛天涯却在这议论中拨动了琵琶弦。
琵琶声铮铮,只有两声,全场却立时安静了。
华天涯垂首,心中暗笑,她有些炫技似的弹了起来,琵琶声起初欢悦,活泼,如泉水叮咚,愈来愈急促,旋即陡转急下,渐渐缓慢了起来。炫技的心随着音乐之声被涤荡得干干净净,心随音走,干净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直到结尾处,又渐渐急促起来,但却又与开头时的不同,若说开头以技巧夺人,那么结尾时却是以情感醉人了。
琵琶声铮铮,仿佛是一根傲骨,宁折不弯。
如同华阳子民。
一曲毕,华天涯瞬了瞬目,将噙在眼中的泪尽数吞下。
华天涯就是在这一夜遇见了她的第一位恩客,作为繁花居的头牌,原本是不该记住任何男人的,只是这个人,嗜其骨血,她忘不了。
菩提将她扶下台时,台下依旧是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样子,对乐者而言,这当是值得骄傲的事,辛天涯却并不觉得。因为作为华阳国的子民,在自己的国家灭亡之时,为自己的敌国之人弹琴取悦,不得不说是一种难言的耻辱。
她正欲转身上楼时,感觉到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在她的手里放下了一块干净温软的手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