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作者:茶玫      更新:2020-04-20 19:47      字数:3216

她下班时特意绕过前门,还没走到车前,那人却似乎很慌张,竟迅速地发动车子一溜烟儿地走了。

……搞什么啊。

但不到一分钟,她的手机又震动起来,上面显示着:林拓也来电,是否接听?因为长时间无人理会,滑动条闪烁着,她出神地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挂掉他的电话。

“……”结果接起来却没有任何声响。她疑惑地看看手机屏,明明显示的是“正在通话”啊。

林拓也于是烦躁地抓抓头发,又切断电话。打开车窗,风“呼”地灌进来,烦闷的心情却得不到任何纾解。

顾天蓝并没有生气,只是有些不知所措,于是打了辆车,决定去他家看一下。她不知道女人的预感是不是都那样准,但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果不其然,就算保安放行,她进得大厦却进不了门——他不在。

没办法,她就只知道这个地方,还是厚着脸皮通过林拓南问到的,看样子只有等着了。

林拓也回家时看到的就是一副这样的场景:他的姑娘坐在家门口,头发散落,似乎是睡着了。或许是因为冷,她双臂抱膝,鼻尖有些泛红。脚边却放着一盒包装得很精美的东西,大概是礼物。

他有些不忍心,但还是故意地发出巨大的声响,终于吵醒了她。

顾天蓝睁开眼睛,看到是他,刚刚弯起来的嘴角又平缓了——一身酒气不说,他臂弯里还挂着个年轻美眉。压下不快,她站起身想扶住醉得东倒西歪的那人,却没想到因为蹲坐的时间太长,腿竟然麻了,还没站稳就一个趔趄又要摔倒。

林拓也眼疾手快地想要搀扶她,一只女人的手伸过来,按住了他。他转头,好友眼里分明是提醒,他明白,他明白自己应该怎样做,但真的,好难。

顾天蓝弹弹衣服上落下的灰,对陌生的女孩子有礼貌地笑着:“我是他女朋友,你回家吧,这里有我。天晚了,一个人小心些,我就不送了。”边说边拉过他的手臂。

林拓也好像这时候才看清她是谁,一把将她推到一边,不清不楚地嚷着:“走开!你以为自己是谁啊!老子没女朋友,即便有,也不会是你!滚!”

女孩子有些为难地看着天蓝,天蓝仍不动气,只是从他口袋里摸出钥匙,边撑着他开门边对女孩子有些抱歉地说:“真对不起,今天你受累了,慢走啊。”

防盗门关上,门外的女孩子有些好笑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是这个女人么?林拓也,你明显判断失误。”

一整夜,他特别折腾人,说着胡话,总是在重复同样一句:你啊,真是不聪明,要离我远一点知不知道。她哄着他,轻声答应着。过了一会儿,他又要吐,等她真的着急忙慌端着盆过来,他又嚷着吐不出好难过。她烫了毛巾,拧干后擦着他的脸和手,又兑了蜂蜜水,扶他半靠着,轻声说:“你乖啊,喝了这个就不难受了,来,张嘴。”

他倒是难得听话,就着她的手喝了小半杯,终于不折腾了。她不放心他,就半靠在床边坐着,最后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听到她平稳地呼吸,他这才坐起来。

床头的灯是她特意调好的亮度,有些暗,大概是怕自己有夜盲症,不能在听到声响后立刻照顾他,又担心灯光太亮会影响到他休息。暖黄色的灯光照在她身上,垂下的头发随着呼吸一荡一荡,他知道,她的头发很软很软。老一辈的人总说,头发软的人心也软,脾气好,宜家宜室。这样想着,他的眼睛竟有些湿了,伸出的手又硬生生地收回。

他“嗤”地一声笑出来,一滴巨大的泪滴却砸在绒被上,摇头低语着:“这样笨,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啊。”

顾天蓝醒来时,自己衣着完好地躺在床上,盖着薄被。好像有点感冒了,头有点昏昏沉沉的,她想起床看看那个人,结果却遍寻不获,只是在厨房看到擦得能倒映出人影的料理台上摆着一碗粥,那个人向来心细如发,瓷碗用保温罩盖住,因此现在触手还是温的。粥的旁边放着体温计、一杯水和两片从锡板上剪下的药,他的字迹一如既往地龙飞凤舞:体温计已经消过毒,如果发烧超过38.5℃就吃一片退烧药。感冒药要在饭后半小时才可以吃。如果这些吃下去觉得身体舒服一点了,药箱就在卧室床头柜第二层,里面有同样的药。如果还是不舒服,那就不要拖沓,赶紧去医院。

她拿起这张便签纸又读了一遍,指尖都有些发烫,然后轻轻地对折,放进了钱夹里。然后开始打他的电话。

没人接。

虽然今天是周末,但他可能也要忙的吧。于是她安下心来,按照纸条上写的,乖乖地喝掉粥又吃了药。直到下午拨他的电话仍无人接听时,她才隐隐觉得不对了,或者说,他的电话由无人接听直接变成了“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仔细地想了想近来发生的事,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很有点坐立不安的感觉。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乖乖地回家,好好生活,别再找我了。

没有署名,但她知道一定是他。立刻回拨过去,果然电话响了几声之后又变成了空洞无情的电子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不安的疑团慢慢扩大,可是她毫无办法,只能按照他说的那样,乖乖地回家了。

直到周三,她才有点明白,原来他是要躲着她。

这天下了班,她便又到他家去守株待兔,虽然内心有些鄙视自己这样的做法,但她别无选择。

他不接电话,不回留言,连公司楼下也再没了他的车子,她不能去问他的那些朋友们,除了到他家里等着,她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她知道他一定有别的住所和去处,但到了这时候,她才恐慌地发现,原来自己对他,一无所知。

而不出所料,他还是不在家。她等的无聊,就倚门而坐看着手机电影,不知道是不是这次穿的太多,她又迷糊了过去。

隐约听到一点声响,她挣扎着从梦里睁开眼睛,眼前还是公寓楼冷冷清清地门廊,似乎刚刚的声音只是她的南柯一梦。但是紧急出口的门发出的一点声响到底是露了马脚,她站起来急急走过去查看,果然,电梯向上的箭头还亮着。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她掏出便条纸,写得极慢,像是一边思考一边落笔,生怕他误会了什么:如果你是为了躲开我才这样,那么,回家吧。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我会等你。少喝点酒。

写得这样吃力,不过就是这么几句话而已。

他是清晨四点钟才回来的。

他也知道她一定走了。他眼看着她孤零零地走出大厦,像是怕冷一样抱紧了双臂,仰头看了看夜色,默默地打了车,司机将她安全地送到家,她家的灯只亮了12分钟就漆黑一片……他知道自己的眼神一定很贪婪,他是这样贪心,想要长长久久地跟她腻在一起,哪怕多一分,多一秒。

还是司机提醒得他:“小伙子,跟女朋友吵架了?追上去道个歉不就行了。我跟你说,咱们做男人的,得有个男人样儿,你道歉不代表你输了……”他有些乏,闭上眼伸手捏捏鼻梁,直接打断了司机大叔的“教导”:“师傅,还是原路返回吧。”

下车时,他脚步有些踉跄,善良的司机不由得出声提醒:“小伙子,看着点儿路啊!”大概是以为他走远了听不见,又小声感叹着:“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吵个架就伤心地连路也看不清了么……”

他背着身,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样的林拓也,你还妄想些什么?”

视线模糊,控制不了情绪,甚至,忘记琐事,他不由自主地又抖了一下,瑟缩着走进电梯,这些症状会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明显。视线模糊到失明,控制不了情绪到彻底失控,忘记琐事到失忆,这些病症恶化的速度远比他想像得要快,最终,除了他身体备受折磨,那个人也会受到伤害。他靠在冰冷的电梯间,头疼欲裂,又不得不数着自己的心跳,十分钟,他咬着牙,有些嘲讽地笑自己,这一回,他花了至少十分钟,眼前的世界才又重新清晰起来。

下一次发作的时间会是什么时候?多久才能恢复?会不会……就不能恢复了?他简直不敢去想。

撕下那张便条一字一句地又读了一遍,应该是刻意跟他买了一样的便签纸,他甚至能想像得出她写留言时的样子,一定写得极慢,轻轻皱着眉头,生怕写了错字或者什么令人误解的话。

但她说,我等你。

然而他不能。

凌晨四时半,一个好看得不像话的男人疲惫地拎着一个大行李袋走出本市以昂贵著称的公寓楼。身影萧瑟,孤单地只有路灯下的影子相伴。

抱歉,即使你可以等,我也不能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