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疾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此时方清醒过来,只觉周身少说也有二三十道穴位为人封住,自是动弹不得,而环视四下,只见自己正身处一破庙之中,而周围却是无人。
“啧啧,你醒了,武当大弟子?”只见房梁之上倏地跃下一人,身着暗袍,面色奸险,乃是当日在武当山上为李寒空击退之“暗月阁”之唐湘。
“你……你是唐湘。”刘云疾的哑穴却并未为之封上,当即问道。
“正是小爷我,哟,武当大弟子吗?挺威风的不是?为何会沦于我手呢?”唐湘狂笑道。
“唐湘,你个不要脸的,意以这等下流之手段,有种我们光明正大的来一场。”刘云疾喝道。
“哼,阶下囚也这般放肆,找死是吗?我就料那个刘仙伦如此之无用,连你都杀不了,故以先在这道上埋伏,想不到罢?”唐湘道。
“你就算杀了我,便以为武当后继无人?”刘云疾不屑道。
“你说的应该是那个李寒空罢?他早已不在武当了,料他现下应身在湘中洛家之途。”唐湘又道。
“你们好歹毒!”刘云疾此方明了这都是敌手的调虎离山之计,怒不可遏。
“无毒不丈夫,你还是先别急着回武当,且随我回暗月阁罢。”唐湘又是狂笑,笑声响彻庙下。
湘中洛家势力较大,整个湘南地城几已饮尽名誉,倒不是成名在武功造诣,而是富,庄主洛玉江在未出道前无意中破获了一笔宝藏,自此之后也便一路攀升,飞黄腾达。由民间一不知名的后生小辈一跃为享誉江湖几十年之豪杰。
洛家同时任何生意都做。而一切收入却皆是以正道获得,从不偏私,也因此为人所敬。洛玉江也广纳有才识之庄客为已用,虚心纳贤,也由此不断壮大洛家之势力,同样也深得民心。
李寒空不消早日便已抵洛家总堂之所处——天门城。
李寒空毫不费力便已寻至洛家府前,只见朱漆府门之内人来人往,繁闹非凡,府抵也甚阔,实不亚于一座城中城。
李寒空即抬步欲步入府中,而守门二名家仆见李寒空看着眼生,忙但手阻拦道:
“哎,敢问这位少侠有何贵干?”
“哦,劳二位大哥入内通报一下,便对洛老庄主说有武当弟子求见。”李寒空道。
“好,你等着。”那两名家仆上下打量了李寒空几眼,其中一人即奔入府内。
只待了一会儿,那名家仆便奔出对李寒空道:
“少侠请随我来,我爷已在竹枝亭中等候少侠。”
“好,有劳小哥了。”李寒空随之步入廊中。
府内布置甚精,怪石嶙峋,素墙翠瓦,乱点桃溪,竹西往处,过春风十里,尽芥柳青青,梨花落尽成秋色,唯有池塘自碧瑶。
洛玉江因好山水,特遣人就于府中央开屯一湖,自谓“飞絮湖”,因而湖旁均植垂柳,乍暖还寒时,柳絮纷飞,故此得名。
而洛玉江也便于湖畔直湖心人筑一亭,模掠飞絮湖,以赏湖光风色,便即是“竹枝亭”。
那家仆领着李寒空约莫行了半盏花时光,方至飞絮湖畔,李寒空这府中竟有如此景致,不住出言道:
“此景甚佳!”
“少侠见笑了,这湖名曰‘飞絮’,乃是老爷亲自督造的,不失为洛府一绝。”那家仆道。
“原来是这样。”李寒空若有所思。
“好了,到了,老爷便在湖心亭中,少侠自行步去便是。”家仆遥手一指,便转身离去。
“这个自然。”李寒空即自行朝湖心“竹枝亭”行去。
亭下距湖畔并不甚远,桥面皆由大理砌就而成,亭身也皆是雕琢镂空,气派不凡。
而亭中却是端立一老者,虎须集髯,剑眉入额,怕不有六十岁上下,自是庄主洛玉江,此时却在提笔在宣纸之上疾书,神态俨然。
“洛庄主,在下李寒空,奉师父玄虚道长之命特来拜访。”李寒空待得步入亭中,即有礼道。
“嗯,首天的手书我已收到,你几日奔波,想必是辛劳之极罢?”洛玉江仍未停笔。
“不敢,不敢,洛庄主,这是‘秋云’宝刃一柄,乃是家师特赠予洛庄主之物,不成敬意。”李寒空即由怀中掏出一柄薄面利刃,乃是武当玄虚道长在年少时无意得之奇刃,珍奇无比。
“这可多谢玄虚道长了。”洛玉江这方住笔,笑着从李寒空手中单手取过宝刃,随手拍放于桌案上。
“洛庄主,你这是在……”李寒空问道。
“来来来,你来看看我所书之字。”洛玉江忙招呼道。
李寒空当即上前俯身于书案看下,只见一手气凌四咄之浓墨却是未干:
杨州慢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芥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嗯,好字,佳词,兵戎不时掠江南,看来庄主可是时刻忧国忧民啊。”李寒空道。
“是啊,当今天下纷瓦不已,朝政又是腐败之极,又如何令人能不忧?”洛玉江凛然道。
“看来洛庄主之威名,今日一见果是名不虚传。”李寒空只声叹道。
“来,少侠可愿陪老朽在这飞絮湖四下游步一番可否。”洛玉江问道。
“愿伴庄主一行。”李寒空应道。
烟中列岫青无数,雁背夕阳江欲暮。人如风后入江天,今日独寻黄叶路。
武当山太极阁内,白石自休歇了几日,每日都有玄虚为其调和内力以助之疗伤,只过几日,内伤已尽数痊愈,只是身体有些许凌弱。
白石此时正同玄虚、冲虚打坐于蒲团之上。当下只闻冲虚道:
“师兄,近日恢复得怎样?”
“师弟别担心,已无大碍。”白石道。
“这就好,我这做师弟的对不住你呀。”冲虚仍在自责道。
“哎,师弟,莫说这等话,师史为师弟挡下几剑,又有何妨。”白石道。
“这事已都过去了,我待修道之人自应清心寡欲,二位师弟,也都莫提了罢,寒儿他已下山前去调查,想不日应有回信。”玄虚道。
“寒儿下山去了?他从未下过山,自是不谙世事,会不会……”冲虚异道。
“以寒儿之见识本领,我想应不会有什事端。”白石道。
“嗯,对了,云疾去华山那儿为何尚未归山?”冲虚忽生疑道。
“不错,这一趟最多不过五六天,而云疾此去已去了七天,甚是蹊跷。”白石亦道。
“不,是我让他在华山多留一段时间,好觅着华山派到底有何企图。”玄虚道。
“师兄,你真的认为华山派行有对武当不利之事?”白石朝玄虚问道。
“从近几日来华山之举动,大有可能,你何时见过刘仙伦遣大量弟子至我武当附近四下游动?这不是挑衅是什么”玄虚道。
“嗯,师兄所言有理。但我武当与华山素无怨仇,他们为何安行这等事情?”冲虚不解。
“这我也不知,但我只怕若有变动,单凭我等残年余力,还是不够。”玄虚道。
天随雁宇天,点点行行,还是凄凉意,回首彭城,清泗与淮通。
圣朝门四下街道,虽是入夜,却是人声鼎沸,只见为首设一戏台,几名演班之角正逐戏于台上,到是引得四下百姓不住喝采。
而戏台正对之酒肆席座之上,却是端坐一人,身着黄紫官袍,却生得一副奸邪之貌,乃是城中长史王复古,但平日里待百姓甚厚,也深得民心,只是在相貌上略有不足。而今日空闲,便于此饮酒观戏,而却是未携一随从奴仆,只身一人。
只见台上两名丑角正持刀剑厮杀,激战甚厉,倒是引得百姓驻足观看,呼声不断。
一名持剑丑角一击已是震飞另一人之大刀,挺剑直刺,实欲致之于死地,便连对台王复古之视线也,是移之台上,暗自心惊。
然不知是失手了还是怎地,那丑角腕间一抖,手中大剑已是脱手飞去,却是直射向酒肆席上之王复古,破空之声虎虎。
此一突变,任谁也反应不及,王复古也是一样,他只来得及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但一切都晚矣,长剑已没入王复古前胸,鲜血四溅。
王复古只是闷哼了一声,即瘫倒于地,双目翻白,自是不活了。
由始至终,众人皆处于惊愕之中,丝毫不觉有何异样,倒像是在观戏一般。好会儿方回过神来,目光又回到台上,而台上却是空空如也,方才排戏之丑角已均不见,只怕乃是蓄意谋之。
百姓这方慌乱起来,有的四下奔走告官,又有的上前控看王复古尸体。
而此时秦惊羽正与云渺同步于街上,见此处忙乱,立是拉住一个人问道:
“怎么了?前面怎地这么乱?”
“哎呀,有一个戏班子杀了天史王大人,快走吧,可别惹上事了。”那人急道,随即又向前奔去。
“什么?王大人被杀了?”云渺也是大惊。
“这王大人是何许人?”秦惊羽问道。
“这王大人乃是城中长史,却是清正廉明,深得民心,走,快去看看罢!”云渺忙拉着秦惊羽上前去。
秦惊羽之目无意中瞥到街旁一漆暗小巷物匆奔过数人,但其脸上却为灯火微微映出些许光泽。
秦惊羽自知其乃是由戏之颜料抹涂而成,这儿人正是戏班中人,当即对云渺道:“云弟你且在这等着。”
话音未毕,已用身纵出,直赶巷中几人。唯留云渺一人在原地不知所措。
奔波了一天的李寒空总之是又回到了襄阳城内章府门前,他既想叩门又想回身离去,但李寒空终究是叩下了门,忙有两名家丁为之开了门,他径直入内,至步至大厅上,却见厅上只摆了一张大圆桌,桌中盛满菜肴,仍在冒着热气。
而桌周则是坐着四人,章恣、元好右、章彦,还有一人烛影摇曳,柔情似水,便是陆碧瑶,四人一见李寒空归来,陆碧瑶即喜道:
“你回来啦?”
“是,让四位久候多时了。”李寒空忙赔礼道。
“哎,不妨不妨,回来就好。来,坐下用膳罢。”章恣招呼道。
“对,来来来,这满桌之肴可尽是我妹子一人所烹,李兄你可有福啰。”章彦笑闹道。
“哥!”陆碧瑶娇唤了一声,不觉粉颊泛红,却是更为盈莹动人。
“这可多谢小姐。”李寒空也不多礼,当即邀众人一同坐下,举筷便食。
“我们也吃罢。”章恣也笑道,示意大家动筷。
李寒空伸筷从桌中玉盘之上夹起一块参白之豆腐。李寒空乃是清修之人,平日里自是沾不得荤,只有白菜豆腐相伴,而偶尔也会饮点酒。
而那道菜也甚是奇特,端的是一块方正豆腐放盛于盘中,却无半些汁水,而是雪白如玉,宛若天成。
李寒空只将豆腐一角含入口中咀嚼,看似平白无奇,但却是说不出的滋味来,豆腐中更是隐透出一股幽幽兰香,直沁人心,使人心神惧清,五欲空灵,魂引九霄之外,实乃人世不多得之仙瑶神肴。
“好,小姐厨艺可谓是绝世无双,连这般豆腐都可做得这般有滋有味。”李寒空不禁出言赞道。
“多谢公子,好吃便多吃点罢。公子也辛劳了一天。”
陆碧瑶只闻李寒空出言相许,自是欣喜万分,双颊犹若碧流涓涓,燕燕轻盈。
“哎,李兄,我跟你说,这辈子吃过我妹子所烹之物的人,那可……那可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了。”章彦痛饮一大口酒,道。
“哥!让李公子继续吃下去吗!”陆碧瑶对章彦微嗔道。
“好好好,你看我这妹子,真是的。”章彦对李寒空摇头苦笑道。
李寒空即又从另一玉盘之中夹起一条大约半寸,却是莹如翡翠,碧色四涎之青菜,菜脉里均若空虚,而菜叶上却是流淌着一抹梨花雪浆,又若琼浆玉露一般,实不知如何饪就。
李寒空将青菜放入口中,一口轻嚼而下,竟是脆如青瓜,雪浆混着青菜之浓香漫弥四芳,宛如天空之皓碧,又似纤雪之谧残,静凝珍从底,清尘收露,粉云干点,月当照影。
“公子,怎么样?”陆碧瑶轻言问道。
“嗯,小姐竟有这般手艺,在下佩服。”李寒空应道。
“嘿,瑶儿,这番你可欣喜了罢。”章恣见女儿欢喜,心下也自随之欢喜。
“爹爹!别再调笑女儿了……”陆碧瑶何尝不知章恣之意,故作斥道。
楚江湄,无言洒清泪,淡然春意,空独倚东风,香云随步起,亭亭月明底。
秦惊羽仍在疾奔那几名凶手,但城中如此之阔,且那几人轻功又颇为不俗,当下一阵急赶,已是奔至城外郊野之上。
秦惊羽借月细辩之,此地乃是几日前方来过之南郊,心下只是一凛,当即环视四下,而脚步却是不停。而那几人却在眼前疾遁不止。
而道正中却是只立一人,周身均披黑袍,唯留一双精眸在暗夜中炯炯放光。
只见那几人直奔至黑袍人身前,均是单膝跪地抱拳道:
“主人,任务完成了。”
那黑袍人一双精眸在四下一扫,当即伸出右手拍按于其中一人之肩头,道:
“完成了吗?”
“是。”几人齐声应道。
“还差一点。”黑袍人淡言道。
突地那名被黑袍人拍按之人周身犹如火炭一般燃着起来,火焰却是遁蹿丈许,那人立是化为焦炭,惨死当场。
另外那几个见势头不对,立即返身四个逃蹿,皆欲逃得命去。
黑袍人只是有掌猛地一合,只见逃去几人周身同是蹿起烈焰,倏地将四个耀得犹如白昼,随之黯下,又复暗夜,唯有几具焦体跌落于地之声,寂寥无比,只闻那黑袍人道:
“你出来罢。”
秦惊羽见其不过两招已毙数名好手,心下自是骇然,却也只得由树上跃下,对那人道:
“你是高手。”
“你也是高手。”黑袍人应道。
“既是高手,又如何行这等勾当。”秦惊羽道。
“那又如何,我做事全凭我之喜好!”黑袍人道。
“你若是杀了贪官我可以不管,但你杀了一个好官,这我便要管上一管。”秦惊羽道。
“你自负能够击败我吗?”黑袍人道。
“不,我打不过你。”秦惊羽摇头道。
“哦,为何?”黑袍人仿佛甚是惊异。
“我兵刃未曾带出,而且就算我施上兵刃,也斗不过你。”秦惊羽道。
“我喜欢有自知之明的人。那你为什么还要打?”黑袍人不解反问道。
“与高手过招,我自是引以为荣,但和你这种人过招……”秦惊羽语未毕,指已先至,若是要出奇制胜,占得先机固然重要。
“好指法,但不够疾,也不够狠。”黑袍人随手一挥,一阵疾风已将秦惊羽之“青云指”化去。
秦惊羽却是不弃,回手一掌立将身旁一丛花草击得四下飘零,即刻以内力一引,漫天飞叶皆若暗器一般激荡而出,直向黑袍人击至。
但那黑袍人却是不乱,右掌迎空虚印,其之内力立在其身前凝出一绽火墙,将击到之飞叶尽数焚去,实着强悍。
只这一瞬之间,秦惊羽已然纵至黑袍人身前,腾起左腿,已是猛地朝其踢到。
黑袍人左掌挥出架上,却是架了个空,秦惊羽左腿早已顺势撤回,乃是一记虚招,人已于半空回转身形,右腿已是直击向黑袍人之小腹。
此腿法乃是秦惊羽所自创之“秦烟破寒腿”,却是未有人识,秦惊羽也素下绝少施出。此刻一展,立时令黑袍人一时慌乱。
那黑袍人一乱而后,立是定下心神来,右手化掌为拳,一拳已向地下击至,不知为何。
秦惊羽不知身形突地为何力一托,身体猛地上纵数尺有余,右腿待得击下,胸际一闷,已为黑袍人一掌印上。
秦惊羽只将身形向后一倾,已是卸消一半掌力,但仍为之击出三丈,踉跄而立。
“你的腿法很好,可惜太慢了。”黑袍人似是略带婉惜道。
“这是‘借牛移山’之术?”秦惊羽一面强忍胸际剧痛,一面回道。
“是,你也不赖。”黑袍人道。
“哼,雕虫小技又如何敢显摆?”秦惊羽定住身形,已是不再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