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餐后,已经过去了半个上午。展亦清今天没去公司,而是带着她来到了木湾村。
当她看到在店里忙活的孙遥时,她不禁哑然,因为刚刚在来时的路上,她问了展boss一句:“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不料他却淡声反问:“老板每天都待在公司,那要助理有什么用?”
所以,他难道不是“这个时候,我的助理正在公司为我卖命工作”的意思吗?那孙遥出现在这里又是几个意思?
而孙遥看到他们两个同时出现,心里也是那个万马奔腾啊。以前还能一人说两头话,可是现在他们一起出现在这里,他要怎么打招呼?
“老板。”他咬咬牙,走上前去叫了一声展亦清,然后目光转向柳荞,轻咳一声,道:“老板娘。”
闻声,柳荞立马瞪眼:“孙遥大哥,你怎么回事?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叫我老板娘,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孙遥哭丧着脸,轻声嘀咕了一句:“我没忘,可……可老板在这里,我不敢不叫啊。”说话间,他偷觑一眼神色自若的大boss。
展亦清抿唇看着她,神情淡淡的,可她偏偏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几个字——回去再跟你算账!
“进程如何?”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孙遥及时反应过来,立马恢复平日里汇报工作时候的干练:“装修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不出意外的话,后天就能搞定。店里需要的设备用品正在采购当中。另外,我按照老板娘的要求联系了几家对口又可靠的图书经销商,并把书单发送给他们了。最后就是……”
“什么?”见他突然顿住不语,展亦清睨了他一眼。
“那个……老板,书店的名字叫什么啊?”这真的不怪他,因为老板和老板娘都没跟他说啊。
听到这里,柳荞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呀,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见状,展亦清不由得皱眉,抬手就把她的手扣了下来,柔声责备道:“谁允许你打自己了?”
一旁的孙遥瞬间石化,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自家老板居然那么温柔体贴,嘤嘤嘤,好感动。
柳荞却没理会他,歪着头自顾自沉思着。当她转身看到河边的那几株柳树时,几个字眼瞬间从脑海深处窜了出来。
“有了!”她惊呼一声。
展亦清一愣,这么快?该不会是随随便便的一个名字吧?
“叫‘柳树如家’怎么样?”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有什么深刻涵义?”
柳荞:“我以前在某本书中看过这个词,柳树如家,柳树就是河边的那些柳树。”说时,她伸手指着前方,“如家,如果的如,家庭的家。我大概记得,这个词的意思是说,如果在山里迷了路,那么沿着柳树就能走出深山,这是因为柳树成行的地方必有活水,而水是往山外流的,所以只要跟着它,就能找到家。你们不觉得这个词的寓意很好吗?
“而且啊,我们书店的旁边就有几株柳树,不是很应景吗?还有,店里的装修也是以米黄色为主色调的,温馨又安然,不是很有家的感觉?最最重要的是,我就是姓柳的啊,你们不觉得这个词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作的吗?所以,你们觉得怎么样怎么样?”说话间,她眨巴着星星眼,满怀期待地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
展亦清沉默了片刻,随而才缓缓开口评论了一句:“没有远见。”
闻言,柳荞瞬间被气得炸毛。她说了那么一大通,而且说得那么走心,他居然说她没有远见?!
一旁的孙遥也很不解,这个词语不是挺好的嘛,怎么就没有远见了?难道,展总还有什么高见?
她气冲冲地问:“你什么意思?”
展亦清勾了勾唇,怡怡然道:“没错,你是姓柳,可是以后别人是要叫你展太太的,你不知道吗?”
柳荞:“……”
孙遥:“……”这个,原来老板那么幼稚,喜欢抠字眼玩儿的啊。
柳荞:“展亦清,你……”
他微挑着眉,冷笑了一声:“我怎么了?”
柳荞:“你又调戏我!”
又?调戏?孙遥再次石化。原……原来老板还喜欢调戏良家妇女的啊。
他轻咳一声,弱弱地开口:“所以,老板,书店到底要叫什么名字啊?”
展亦清的目光始终落在她气得泛红的脸上,闻声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只语气清冷地反问助理:“柳树如家,难道你没听到?”
孙遥:“……”呜呜呜,刚才明明是您说这个词没有远见的嘛!
得令之后,孙遥便离开了。
柳荞被他调戏得无地自容,扔下他一人独自走进了店里。
正如刚刚孙遥说得那样,装修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所以她一走进去,就看到基本成形的“柳树如家”。她踱着步子在里面转悠了几圈,对这装修成果满意地点了点头。为了表示感谢,她弯腰在地上的纸盒里拿了几瓶水,一一递给那几个装修工人。
“你们辛苦啦。”她甚是热情地招呼着。
其中一人笑笑:“不辛苦,谢谢老板娘啊。”
她正想着接话,闻言那笑容就僵在脸上:“呵呵,以后你别这么叫……”
话音未落,她便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柳荞。”
那名工人本来还想着应话,看到展亦清出现,就朝他笑了笑,然后继续手中的活计。
“走了吗?”他走过去搂着她的肩,目光征询。
柳荞抬头看他,而后又低头寻思。
前段时间她开了一个坑,本来只想着在微博连载,娱乐娱乐自己的恐龙妹子就ok了。但是不知怎的,一个星期前,《后花园》杂志的某一责编联系她,问她是否可以将新文在杂志上连载发表。她在微博上“征询”过她的妹子,几乎都表示:必须可以滴!然后,她就顺了她们的意愿,答应了那位责编的请求。
虽然她已经在新坑填了几万字,但是她想,毕竟是要在杂志上“露面”,说什么也要把前期在微博连载过的文段再好好梳理润色一番,争取在一个星期内把第一份稿子发过去。所以现在……还是回家码文吧。
于是她点点头。
展亦清牵着她走出了店门。当他看到店门口那两棵大树时,他突然问她:“湳大距离这里有多远?”
柳荞抬头看着他那被阳光熨帖的柔和的下颌,之前因他而起,到如今已所剩无几的气结立马全都消散无踪,翕动嘴唇缓缓地答:“不怎么远,走路的话……大概需要二十多分钟吧。怎么了?”
他轻抿着唇,静默片刻,才回答她说:“荞儿,我想跟你一起去爬树。”
闻言,柳荞瞬时瞠目结舌,惊得下巴像是要掉到地上一样。为了确认,她扬起尾音问他:“你确定要去爬树?”
见状,展亦清失笑,也学着她那样扬了扬尾音,反问:“我不可以去爬树?”
她赧然地低下头,用牙齿轻咬下唇,言语含糊地道:“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总觉得很奇怪呀,你展亦清要去爬树?想想都觉得像是一个天方夜谭。不过话说回来,你爬过树吗?”
他自始至终垂眸看着她,见她的下唇被她咬得泛白,松开牙齿后,原本泛白的唇又涌上一抹红润,像红玫瑰般娇艳欲滴。他默默按捺住体内的心猿意马,缓声地答:“没有爬过,所以现在想要实现自己的夙愿。”
夙愿?柳荞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词会不会用得太严重了点?
“可……可是你会爬树吗?”虽然她已经猜到他所谓的“爬树”指的是爬湳大的那棵歪脖子树,并不需要什么经验或技巧,但是,她还是要先问一句,以防万一嘛。
他笑着摇了摇头,坦白道:“不会,所以还需烦请我的小女朋友……教授一下。”说到最后,他突然压低了声线,那低沉的声音如同醇酒一般,缓缓流入她的耳朵,丝丝滑滑,酥酥麻麻,只是这么听着,也很醉人。
她还兀自沉醉于他的声音里,半晌才回过神来,轻轻地嗯了一声:“好,我们去爬树。”
原本她还以为他会开车过去,谁知他竟牵着她绕到了屋后,沿着河堤缓缓前行,直至走到一座石桥桥头,他才驻足,问她:“要过这座桥?”
“嗯。”她轻声应了一句,又说,“我还以为你认得路呢,带着我,走得那么义无反顾。”
展亦清怔住,随即勾了勾唇,浅笑道:“如果世上真有那么一个地方,是你和我都向往,都想要踏足的,那么,无论是否有牵绊,无论有多少磕碰,我都会带着你,义无反顾地前往。”
秋日的阳光并不灼人,却也清晰可感。展亦清侧着身子,挡去了她面前的一大片阳光。逆着光的他,看起来脸廓有些模糊,幽深的双眸却愈发黑亮,如同沉入水里的黑曜石,清澈透亮,让她忍不住抬起手,轻抚他的眼睑。
“是有这么一个地方。”她喃喃自语道。
展亦清的眸子飞速闪过一抹亮光,似是在问她:“什么地方?”
而她也像是读懂了他的眼神,停留在他眼皮底下的小手缓缓下移,最后来到了他的左边胸口,手指轻轻戳了戳:“这里。”
这个回答对于他来说,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他执起她的手,送到唇边轻吻了吻:“笨蛋,其实你一直都在这里。”
这里,就是我的心里。
“那你呢?”
“我当然陪着你,一起。”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也在你的心里?”
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奇怪,所以展亦清不自觉皱起了眉头:“有问题吗?”
“问题可大着呢!”她煞有介事地答道,“你在你的心里,意思也就是说,你不在我的心里,所以,你都不来我的心里啊!”
听闻她理直气壮的解释,展亦清这才想起她是一个喜欢咬文嚼字的“怪人”。虽然她的话满满的都是逻辑漏洞,但他却也极力配合:“其实我一直都在你的心门外,只是不知道如果我按了门铃后,女主人会不会好心让我进去。”说时,他举起右手手指,距离她的左胸口几厘米处停顿,欲作按门铃状。
柳荞大窘,瞪了他一眼,然后不发一言地绕过他,步子有些急促地走上了石桥台阶。
展亦清转身。
阳光有些刺眼,所以他只好眯着眼睛看她。她平日里喜欢束起头发,那高扎的马尾在她走路的时候,就像她这个人那般活跃欢脱。但今天早上因为出门较急,她忘了拿发带,所以现在她的头发散落着,如同垂顺的绸缎,摸起来肯定……触感尤佳。
他迈开步子,几步便走到了她的身旁,然后抬手抚了抚她风中飘逸的长发。果不其然,如想象中那般美好,过手不忘。
“为什么不开车过去?”刚刚的对话和场景还停留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为了转移注意力,她生硬地换了一个话题。
他轻笑了一声:“因为我想和你一起走你走过的路。”说完他抿起唇角浅笑,而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问:“你走累了?”
未等她作答,他便在她面前半蹲下身子,双手向后一揽,把她按在了后背上,再用手托住她的大腿,然后站直身子,轻轻松松地迈步前行。
柳荞倏然一惊,不安分地晃了晃双腿,窘促地看着桥上过往的路人,底气不足地命令道:“你放我下来啦,被人看着不好。”
闻言,展亦清步子顿了一顿,但也只是一瞬,他又继续迈步走下台阶:“我表达爱意的方式有很多种,现在这个已经算是很含蓄的了。”意思是说,我还有不含蓄的方式,难道你想要?
于是,她默默地闭嘴了。
等过了桥,她终是忍不住刚刚就在好奇的问题,问:“我怎么觉得,你最近老是说一些肉麻的情话?虽然你很流氓,但我总觉得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嗯。”他想都没想就应答道:“因为以前都没机会说。”
“那以后……”
“以后还有很多,所以现在该说的都要说。”
“……”
她的沉默无言让他没来由地不安:“你不喜欢?”
她把头埋在他的后脖颈上,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半晌,她才低语道:“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