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中,我竟见到了秦轩陵,他还是原来的模样,他摸着我的头,悲伤地说,“阿镜,这才是真正的半月城。”
等我醒来时,沈兰衣不见了,锦云也不见了,唯有半月城的城民,唯有我和秦轩陵。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但不知道是在问哪个秦轩。
“半月城本来就是虚无的,现在我们来到的,才是真正的半月城。”
有些梦也许是真的。
“其他人在哪里?”我不敢看他。
“也许在另一个梦里。”
秦轩陵自顾自走着,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只是疑惑,为什么我们会在同一个梦里。
“我们去哪里?是回刚才的地方吗?”
秦轩陵皱着眉头,我很少见他那样,可能半月城对他来说是个难题的存在,否则他也不会来这里。
“我们去半月城开始的地方。”
我回过神时秦轩陵已上了马,他朝我伸出手。
“马是哪来的?”
“抢来的。”
身后的马贩子大骂,“敢抢爷的马,看爷不弄死你,兄弟们上。”
他身后黑压压涌上一群看不清面目的人。
“还不快上来。”
我很快伸出手,好像也不是很难。
一起骑马的感觉很神奇,后背暖洋洋的一片,无论我怎么乱动都掉不下去,只是马儿颠的太厉害,我脖子疼。
“你居然抢别人的马。”我努力保持平稳,但连话都说不利索,奇怪的是我能感觉到他在笑。
“反正是在梦里。你若还是感觉过意不去,等梦醒了,咱们到这条街去补偿那个马贩。”
秦轩陵还把我当做原来那个蠢丫头,我才不会愧疚,抢了就抢了,吃亏的又不是我。
马儿跑得很快,我弄不清是马的脚力太好,还是秦轩陵故意的,只感觉最后的刹那,我们到了尽头,屁股底下没了踏实的感觉。我偷偷往下瞥一眼,马不见了,我的身子悬空起来,又踏踏实实靠在一块人肉垫子上,这情节似曾相识。
我往上看,怎么掉下来了。
“不——”
我自觉地埋头在一个熟悉的胸怀,扯着嗓子大喊,但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当我以为痛苦即将来临时,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我冷的发抖,缓缓抬头,碰到一个刺刺的下巴,他将我抱紧几分,像是要给我取暖,但还是好冷。
“刚才……是怎么一回事?”我缩了缩肩膀,他是误会了,扎人的下巴贴着我的脸颊,往脖子转移,我猛地挣脱出来,又不敢看他的脸。
他的手臂还没有放下,我垂下眼。
周围太静了,连风声都没有,这便是梦?哪怕再真实再生动,总有些感觉不一样。
“到了,这里应该就是了。”秦轩陵放手了,我有没有说过,我最讨厌他那个样子。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太诡异了,刚才掉下来的时候,”我抬头看,只有一片虚无,“我们确实是从那个地方掉下来的吧?身体就好像经过筛子一样,好像……好像……”
“像是被净化的感觉。”
我点点头。
秦轩陵浅笑着,想给我一点安慰,“创造半月城的是忆生的母亲。”
“忆生,是沈兰衣?”想起刚才锦云就是那样叫沈兰衣的。
“忆生的母亲姓沈,本来是一个国家的祭司,后来因为犯了错,被流放了出去,她一直心有不甘,创造半月城的同时也给半月城下了诅咒。”秦轩陵讲得很模糊很简洁,似乎在隐瞒一些事情。
“什么诅咒?”
“每个来到半月城的人都要体会一遍自己最痛苦的事,而诅咒的开始和终结都掌握在忆生手里。”
“也就是说,我们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永远经历失去秦轩的过程吗?不,还有我的孩子,他到现在都没有问过我的孩子。
心口如针刺,一闭上眼想到的都是冰冷的河水,我使劲摇摇头,甩开秦轩陵,几乎就要跑起来。
“你去哪?”
我听不见,听不见。
等我回过神来,已经跑到了另一个地方,身后没有秦轩陵的身影,只是一片寂静,周围的活物只有我剧烈跳动的心。我转了一圈,观察四周,试探是否有人在偷偷观察我,如果是梦,那忆生总该看这一出戏。
突然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我不敢回头,只听见身后有拖动的声音,随即腰上一紧,人被卷了过去。
腿完全使不上力,只能任由自己被拖走,穿过层层灌木丛,最后被甩在地上。
我不敢抬眼。
“你是什么人?”
女……女人的声音?
能在忆生造的梦里横行的女人。
我睁开一只眼睛,斜着往上看,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身上装束从未见过,只觉莫名的庄重,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是迷茫。
“你是谁?”
“沈……沈鸠。”
她似乎有些神志不清,我生出试探的想法,小心翼翼地问。
“我叫虞心,你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吗?”
谁知她突然就发狂了一般,伸手朝我脖子掐来,“你想走,为什么想走?欧阳清你回来,你回来。”
她嚷得凄厉,我全无同情的心思,胡乱蹬了一脚,踹中了她的小腹,岂知她又嚷着,“孩子,孩子,我不要这个孩子,孩子你在哪里?”
就在我被“孩子”叫住时,她又将我拉了回去,我以为自己死定了,沈鸠却又好像恢复了正常。
“是忆生送你进来的吧。”她语气冷漠,仿佛刚才那个疯女人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是……是啊,你能送我出去吗?”
“你知道我是谁?”她眼眸一亮,我生怕她又变得疯癫,连忙点头。
“那你该知道,只有经历过最痛苦的事情,才能从半月城走出去。”她苦涩的笑容使人难过,也许她也走不出去。
“我听说,能不能出去都要看忆生是否愿意。”
“呵,”沈鸠冷笑一声,“那小子的功夫还没那么厉害,若你足够坚定,还是能出去的。”
我心一喜,虽然很难,好歹是有了希望,总比被别人摆布得好。
“还请前辈明示。”我上前一步,想知道如何才能过关,隐隐瞥见沈鸠的眼神空洞起来,不好,我连忙躲开却是来不及了。
不知何时起我站在悬崖上,一转身便被沈鸠打了下去,又是那种感觉,只是只有我一个人。
我才不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