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曾如此渴求过阳光的温暖,想想那些晴朗明媚的日子,只需伸出手就可拥有一捧温暖,从未觉得“珍惜”二字那么沉重。
如同裹着一层水做的被子,我能感到冷冷的湿气。
“醒醒,小娃,该醒醒了。”
我不情愿地动了动身子,伸了一个懒腰,揉揉半眯的眼睛,待看清后又慌忙起身。
“你是谁?怎么在我家?”
老头被我问得没了话,顿了几秒,道:“你看清楚,这可是你家?”脸上笑意盈盈,一副不与你一般见识的样子。
我听了老头的话,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所见情景简直难以置信。且不说我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坐在木板床上,就连眼前的老头也是一副怪异打扮,长衫长袖,头上挽了髻,是古人?
“你究竟是谁?只是哪儿?什么时候?”我试图从言语中找出一丝破绽,是拍电影还是恶作剧。
“老夫南秋子。边境无名客栈。燕国大历三年。”奈何他动作行云流水,言语对答如流。
“我怎么会在这儿?”
“老夫与徒儿越陵到此游历,发现你昏倒在雪地里,就带你回来了。”当他说到徒儿时我才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小男孩,也是长衫长袖,但相较于南秋子的装束简洁不少,头上束的是童子髻,乌溜溜的眸子没什么神气,倒是有几分深邃的意味。
“这么说是你们救了我?”心里的疑惑不减反增,难道我真是遇上怪事了。
“不敢不敢,只是医者父母心,恰好遇上,岂有不救之理。”老人毫不掩饰对我的救命之恩。
“那就谢谢了。”除了这句话,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不用不用,小娃娃,你今年有十岁了吧,怎么一个人在雪地里乱跑呢?”
“什么,十岁?”我惊恐地看着老人,又反应过来似的,连忙抬头摸了摸自己的脸,掀开被子查看自己的手脚。果真吗?
等确认了事实之后,一切在世人看来可以称得上怪异的经历都显得太过微不足道。
脑中一片空白,我呆愣在那,南秋子却是以为我还没从雪地的寒冷中缓过神来,只叮嘱一句“好好休息”就出了门,他以一个医者的身份给予的片刻清静对于我的“病”来说没有一点用处。
叫越陵的小弟子紧随其后,只在出门时望了我一眼,好像是要确定些什么,就算我觉得奇怪也顾不上他。难不成,我就这样穿越了?
忽地想起雪地中的那个交易,算是交易吧,尽管我没有半点选择的余地,与现在的遭遇联系起来,雪地里的场景应该是真实存在过的,眼前一黑,我躺在有些潮湿的木板床上,无力地看着天花板,不,那是一块带着缝隙的木板。
我呆呆得在被子里窝了一会儿,又猛地掀开被子,大喝三声,管他天崩山移,我自做好我自己不就行了。
但,话虽如此,心中仍是介怀。
我闭了眼,很快就在忧虑中睡了过去。
南秋子是大夫,准确地说,是位神医,像一切老套的情节一样,隐居世外,仙踪难觅,偶尔也会在江湖晃荡一圈,救死扶伤。越陵是弃儿,自小便跟着南秋子,但说他们的感情如爷孙显然是不恰当的,与他们相处得时间越长,就越发觉着古怪。南秋子待越陵可说是极好的,但越陵对他的这位救命恩人、授业恩师似乎并不十分亲近,每时每刻都是规规矩矩,透出些畏惧神色,有时却又是一副不屑的样子,且就当着这小孩儿提前步入青春期了。
与南秋子师徒相处的几日,南秋子几次三番流露出让我拜他为师,三人一同游历江湖的想法。我自知并非天资聪颖之辈,也不是骨骼精奇的练武之人,虽说心里很清楚但也不得不装傻充愣。
我还没做好准备去接受这样离奇的事实,但或许,我可以有一个机会去体验别人不曾有过的人生,算是自我安慰也好,只是心里已有了打算,不管怎样都不要活得窝囊。
我们住的是一家客栈,条件虽简陋,但在边塞恶劣的情况下算是有瓦遮头的。楼梯的木栏杆暗暗发黑,让我没了凭栏眺望的兴致,便想去楼下看看,谁知刚踏上台阶,脚下就传来喀吱声,我赶忙缩了脚,在雪地里独自一人呆了几天都大难不死,若在这荒凉境地的客栈之中因为踩了一节腐朽的楼梯摔死,我怕真是要“含恨而终”了。
“人总是会被迷惑。”
我迷茫地抬了头,是越陵。
“就算心里很清楚,可对自己亲眼看到还是深信不疑,不是吗?”
“你在跟我说话吗?”
“除了你,这里还有谁吗?”他反问的语气让我浑身不舒服,顾不上危不危险,我几乎是冲下了楼梯,站在他面前,但很明显,身高上没有优势,说话就没有底气。
“既然是小孩子,就别学大人说话。”
“既然是小孩子,就别装得苦大仇深似的。”
“你……”
“怎么了。”越陵一脸无辜,仿佛恢复了属于孩子的天真无邪。
“没什么。”
可能是我想多了,行走江湖的人,就算是孩子,老练些并不奇怪。
“你在想什么?”
“没有。”我叹了口气,全当自己自寻烦恼。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我哪里奇怪了?”
“就是奇怪。”
“你……不和你说话了。”
我转身走出客栈,打算看看周围的环境,结果转了一圈并无收获,又有些自讨没趣。
这里是廖国和渊国的边境,苦寒之地,原本没什么人居住,自一年前廖国和渊国进行了商品交易才开始有人来往,没什么特别原因,只是近,走官道要三个月,路上还要交税钱,而这里虽说环境险恶,但只要一个月便可从廖国到渊国,路上也没有官府的人收钱,自古商人重利也是因为经商不易,能省则省了吧。
“今年这雪越下越大,不知什么时候停啊。”客栈里的一个客人说。
“是啊是啊,再这样下去路都要封住了,我家里人还等着我回去过年呢。”
“我也是,一个月没见到我娘了,天气一冷,她就咳嗽,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宿在客栈的客商纷纷被这大雪勾起了思乡之情,,一时间同为异乡异客的人们热烈交谈起来,各自说起家乡的风土人情,其中竟还有几个是同乡。
我晃了神,看看门外的大雪,再看看屋子里的人,不觉笑了。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我原先总喜欢这些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