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雾见扶着的人听了这话浑身抖得更加厉害,遂而怒发冲冠,直指邢渊:“请这位仙君按照辈分唤阿娘一句姥姥。”
白芷忍不住发怵的想了想:
这傻到家的三足鸟以往不是聪颖得紧?怎么今日却犯起了糊涂,白白把家底儿都告诉人家了!
诚然刚才的纠葛还没解开,这厢的邢渊也确确想明白了“姥姥”二字的由来,他眸中带着股莫名情绪,涨红着脸激动说出: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当初没对我说实话!”
“你说你是祁连山上出来的蚺蛇我便真信了,当日你不幸离世,我前脚刚把冰棺放在祁连山的山顶,后脚怕是就有昆仑山中的神仙给扛了回去吧,难怪……难怪我以为你……我寻了你四万年,白芷,你真是把我邢渊耍得团团转!”
这如数的罪行被他道来,震得白芷额上青筋直冒。
好,真是好极了!
枉她白芷真是越活记性越回去。
自打五百年前刚苏醒过来,她竟也可以将四万年前的恩怨纠葛给撇个七七八八,忘得个干净利落。
莫不是今日这邢渊自己要来做一番情深意切的虚情假意,撞到她几万年怒火没发的枪口上,她怕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白芷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妖君真会倒打一耙。”
“当日老身我是何等的窝囊,何等的糊涂,何等的不济,才会被你们算计得连最后一丝法力都不剩?”
这话使得邢渊愣神片刻。
白芷置若罔闻,继续冷笑道:“妖君,你难道忘了你这上神仙力是如何来的?你难道也忘了你那青梅足马是如何心狠手辣?你若是都忘了,本上神不介意跟你比划比划,让你如数的都回忆起来。须知若真打起架来,我可不会向当日那样心慈手软。”
万丈红尘上方黑云滚滚,转眼间一声惊雷下,劈开道苍白的闪电。
白芷转身一跃跳到了房顶之上,手握蛟龙鞭,眸中寒光凛凛道:“今日,是你来惹我的!”
她已经极力的隐忍。
极力的不想今日发火,不想因个人恩怨毁了魔界诡谲之域的后花园。
可邢渊着实可恨。
一句话不偏不倚正中她心窝子,牵动了她多年来不曾犯过的脾气,这可就怪不得她白芷这当姥姥不按大局着想了。
蛟龙鞭一挥,风云变色。
不等邢渊留神,一道鞭子已狠狠落下,疾风劲草间激起层层飞沙走石。
这厢白芷正在怒火上,哪里还管得了这地儿是魔宫后院还是诡谲之域,那厢大殿中闻见动静的帝夋双眼一闭,待再睁开时,立马起身下了坐。
并蒂莲心若隐摇摆,帝夋两步并前,拂袖对着魔君道:“南烛,待会儿后院不管传来什么动静,都不得吩咐人进来察看。”
说罢,转身便提脚离开。
还未回过神来的魔君望了望上座一前一后离去的人,又想了想那后院是哪处时,不禁感叹一番。
修了万年清心寡欲咒的古神在情之一事上还是很积极的。
譬如那仙侣服同穿。
譬如这后花园私会。
都极是热恋情侣中才会办的事儿,原来咋们的古神也是不落俗套,紧跟时代的追逐。
想罢,立马按照吩咐布置了下去。
可将将是这一布置安排,使得魔君后来肠子都快悔青了。
谁能告诉他姥姥和神君的私会是来比划比划法术的?累得自家刚建的阁楼一朝成空。
帝夋神色紧了紧,步伐也不免加快了几分。他不过才离了白芷半响功夫,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邢渊今rb不想和她争吵,可他也不知哪里惹到了这位脾气古怪的主儿。
一言不合就剑拔弩张,打得他心头不由慌了神。
四万年太远,却也只争朝夕。
邢渊不免思忖再三,仔细回想着。
其实当日他身陷囹圄,在突破上神劫难时一度昏昏沉沉,眼下看来,难道不是青鸾渡给了他上万年修为?难道自己在圣宫见到少华最后一眼,她不是在……?
四万五百年前,他仅记得绝情谷狻猊逃窜,少华身陷心头火围困时自己也跟着冲了进去。
因他法力未抵上神品阶,唯有等那火势渐灭方可,可当时他担心少华伤势过重,情急之下催动本命法力破了那心头火,后来……
后来又发生过什么?
后来他伤好之后一朝飞升荣登上神,得知她已葬身狻猊心头火时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可将将是妖君登基那日,她回来了。
她回来了,却是……
……
白芷下了杀手,自然不会似小姑娘舞红凌那样软弱无力。
定眼下,鞭鞭朝着邢渊的命门打去,挥手间,只觉得掌中传来股锥心之痛。
邢渊被打得措手不及,施法抵挡间,忍不住吼出:“少华,我会回去查问清除,当日若是谁冤枉了你,让你受了委屈,你放心,我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白芷冷眸一扫:“总归什么公道也难消本上神心头之恨!”
而这世间又有什么公道可以挽回一个人沉睡的四万年,挽回她曾经是真真死过一次的梦魇。
挽回被斩断的命运。
邢渊一个口诀捏出,不待白芷回神间,已消失在原地,仅留下一股青烟缭缭。
可这时的白芷不知为何,胸腔中的抑郁之气仿若立马就要破体而出,她本可以压制住心中的不快,此刻竟然会被怒火所引导,只觉得手中钝痛得哪敌得上胸口的不痛快。
等发现邢渊已匿身遁走时,手中的鞭子更是不听使唤的挥舞了起来。
蛟龙鞭再是一出,鞭鞭朝着周遭的阁楼打去,鞭过之处,黄沙飞舞,千瓦轰塌,朝雾自顾不暇的想上前阻止,可终心有余而力不足。
唯有竭力抵当,使得鞭子失去三分骇然的法术。
从魔宫正殿赶来的帝夋恰好看到这一眼。
他眉眼轻皱,一双眸子几番变化下厉声道:“阿芷,快松开蛟龙鞭!”
白芷颤颤巍巍立在房尖尖上,手中的灼烧感已让她毫无知觉,唯迟迟道出:“不行,我松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