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半妖
作者:温酒敬温华      更新:2020-04-11 16:18      字数:2730

乾辰此时很纠结。

他右手拎着一只青砖,在他的世界有一个说法,高手再高,一砖撂倒,目光扫过战局。

林松一脸忧色,反观那青年虽然也是满脸凝重,但是却有一种胜券在握的意味,他甚至还瞟了一眼那手拿青砖的少年,目含讥讽。

巨蟒和鬼物缠斗不开,那就只能比拼两人灵力多少了,谁先耗光灵力,谁就死,论修为,青年显然更胜一筹。

乾辰看不出这些,他左思右想,一咬牙就要上去一板砖砸在那厮头上,却听到一声巨响传来,院墙裂开一道口子,一个光头大汉从小院飞了出来,正好摔在年轻人旁边,一张脸被打的亲妈都认不出来,吐血不止,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废物!”

青年听到光头微弱的求救声,低声骂了一句,旋即从腰间储物囊中拿出一张符。

符纸青色深沉,上面寥寥草草,像是符字,又像符图。

青年看了一眼从那院墙破口走出的大汉,心知若是再舍不得这手段估计就要凉在这了,当下注入灵力,将青光闪闪的符纸往身上一贴。

“化妖!”

符文光芒大作,尽数没入他体内,然后神情立马狰狞痛苦起来,青色鳞片蔓延全身,他体表有幽冷气息环绕,双目之中生出数道血丝扭动不止,骇人至极。

林松看见这一幕,脸色动容。

化妖符,摄入妖兽精魄封印其中,以秘法画制,用时灌输灵力即可激发,威力大小,与所摄妖兽等级,所摄精魄完整性相关,此符在楚国极其罕见,倒是在楚国以北的临海众多小国之中比较流行。

林松看着青年化妖,脑中飞快回想自己看过的妖兽图鉴。

“四目青鱼!”

四目青鱼妖,金丹境妖兽,体长十丈有余,周身环绕有青色毒瘴,力大无穷,四目有四种神通。

青年显然只是化妖化了个皮毛,别说那巨大身形,连四目青鱼最出名的四目神通也位化出,不过这依然让林松忧虑重重,金丹大妖神通,哪怕是练气的程度,他也不得不提心吊胆。

铁奴可不会管你什么四目青鱼五腿螃蟹之类的,在那青年贴上符纸的时候,他就动了。

脚下青石炸裂!

那一只硕大拳头,尚未打上不人不妖的青年头颅,一股气劲已经扑面而来。

“炼尸?”

半妖化的青年冷笑,一脚直踹,那只拳头停在他面前一寸,然后铁奴巨大身躯轰然飞出,在其尚未落地之时,青年向前大跃,一脚踩在铁奴头上。

“轰!”

青石炸裂,他竟然一脚将这具力大无穷的炼尸头颅,硬生生踩进了青石街道之中!

铁奴头颅大半没入地下,身躯挣扎着就要起来,半妖青年见此冷笑,双手握住铁奴手臂,右脚踩住其身躯,嘴中怪叫一声,那一条比江湖武者坚韧不知道多少的粗壮手臂,竟然被他一把从身躯上扯了下来,黑血四溅!

没有灵力支撑的青蟒此时已经化作一条青色长鞭回到青年手中,他手中光华一闪,将其收入储物囊,然后疾奔,那鬼物势大力沉的一刀砍在他身后,他则是一跃而起,一拳击打在鬼物脸上,鬼物周身立刻黑气震荡,似乎整个身躯都被这一拳打的有些不凝实。

林松拼劲全力,鬼物依然被打的没什么还手之力,只是凭借着坚硬鬼体,加之那柄大刀挥动让青年有所忌惮,否则那半妖早就要越过鬼物直冲林松。

“你走吧。”

林松转头,看着边上不知所措的乾辰。

“此人以符化半妖之体,虽不知能维持多久,但此刻来看,根本不是我所能抗衡的,往北,去祁阳山脉深处,其他的就看机缘了。”

乾辰嘴唇紧抿,“我不会走。”

“别跟老子在这里扭捏作态,跟个小娘们一样,你不走一起死在这,你走了,为我报仇,我也得安息。”

乾辰沉默不语,手中青砖握的更紧。

两人说话间,那半妖将鬼物打的东倒西歪,黑气凌乱。

林松看着鬼物黑气越发稀薄,脸色惨白,然后冷笑。

“你以为我带着你要干嘛?起先是想把你做成炼尸以供驱使,成为铁奴那般行尸走肉,然后想让你修炼法诀,将你献给宗内得个奖赏,你以为?”

“赶紧给老子滚!修仙者,哪有什么情义道理,你若是真念情,将来帮我把这化妖小子斩成两截,只是你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够不够!”

乾辰手中青砖落地,他没有哭,他只说了一句话,然后转头就跑。

林松怅然一笑。

“我林松,哪里是什么好人,炼尸养鬼,最后,竟然也要把自己赔了进去,可笑!”

他看了一眼院门外街道上还在抽搐的铁奴,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结伴行走江湖,一壶酒饮尽,方知酸甜苦辣,各有不同。

今日,身死道消!

林松肉身化为飞灰,一颗柔和光团,直接投入鬼物头颅,然后鬼物闭上了眼,复又睁开。

半妖青年看着少年跑向小院后门,冷笑一声,今日他连保命的手段都用上了,那么就没有人能从他手里逃走!

他左眼光芒大作,在那颗有鲜红血丝游动的眼珠之中,十几粒寒光飞出,化为十几根尖锐冰锥,直飞向乾辰背影。

尚存林松一丝理智的鬼物大刀一挥,卷起刀气数丈,将冰锥尽数化为粉碎,不料一只冰锥比前面慢上一份,此时趁刀气卷过的空隙一下激射而出。

乾辰敏锐五感感觉到了身后冰锥袭来,身体迅速一扭,但是这修仙界的低阶法术对于凡人来说,还是太快,太强,他扭动身躯只是让那根冰锥差离了分毫,原本应该刺在他心脏上的现在穿透了他的肺。

他脚步踉跄,口中不断咳出鲜血,呼哧呼哧的呼吸,却是一下都未停留,他向着城外跑去。

一匹枣红从那绑的松散的缰绳上脱了出来,它跑向那个倒地复又爬起复又倒地的少年,那身前已被鲜血染红口中还在不断咳血的少年。

这一日,金都的街道上,有一匹枣红小马,驮着一个半死少年,发狂似的疾驰,一跃出城门!

城外荒草萋萋,一匹枣红小马,一直跑着,它不知道跑往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它只知道那个地方很危险,它要远离,它希望少年明日又能跟它在马厩说那些听不懂的言语,听着听着,就想睡觉。

鲜血顺着马腹滴落地上,是少年的血,他已经说不出话,那根冰锥融化在他体内,他只感觉特别的寒冷。

马终于停下了,因为马背上少年,不再咳血,不在呼哧呼哧的呼吸空气。

少年摔落马背,枣红小马滚烫舌头舔着少年染血脸庞,他终于还是睁开了眼。

“我不能死,我怎么能死?这世界如此绚丽多彩,我怎舍得死?”

少年目光暗淡。

“可是,我要死了。”

……

万丈高空,云雾缭绕,一座白玉大船在云雾中缓缓行驶,船头坐着两人,两人之间有一张小桌,桌上有一壶酒,两个小杯。

一人头戴一尺高冠,是个中年男子。

一人背负一把巨剑,身材却是瘦弱如竹竿。

“要不,请他也喝一口?”

高冠男子右手小杯轻摇。

“又是一场绵延数月的细雨。”

负剑男子却是牛头不对马嘴的这般说道。

高冠男子轻轻一笑,手中酒杯倾斜。

一滴晶莹剔透的酒液,在那一片从云雾中凝聚还未来的及降落大地的雨水之中,先一步坠落长空。

不偏不倚。

掉落在那少年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