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银还能说什么呢?
他不否认他想要借助妹妹来与易寒拉近关系,但是归根结底,他还是为了云落雪好。
“凌默不喜欢她……凌默那个臭脾气,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现在不喜欢落雪,以后也不会喜欢。”云银挑眉,“刚才你也看到了,凌默甚至不愿意正眼看落雪。”
“凌默对她是那样的态度,她何必待在凌默身边?”云银有些怅然若失的样子。“其实在我看来,她的幸福是最重要的。什么身份家世、门当户对都是狗屁。”
二人喝了很久很久,都已是醉意微醺。
谁都没有有意用息力将酒力化掉,都任由醉意袭来,说着一些不经过思量的话。
饮酒不图一醉,不如不饮。
“你能这样想,我还是很意外的。我还以为在你眼里什么都是拿来交换利益的工具。”易寒轻轻拍手,双眼微眯,就像真的喝醉了似的。
“亲人是最重要的,其次是真正的朋友。”
“看得出来。”易寒笑“至少你这次来找我喝酒,没有让随从跟在左右。”
“上一次是做给别人看,我才让他们跟在我身边,这次没那个必要。”
“你身边的人,有多少是你完全相信的?”
“几乎没有。”
云银说的几乎没有,也就是除了亲人,谁他都不会完全相信。
“谁都不能夸下海口,说自己身边没有一个人是别人安排进来的。我是人称玲珑心,我是自负。但是我没有自负到狂妄,相信身边都是自己的人,没有谁能够在我身边安插眼线。”云银道。
“我既然能在别人身边安插眼线,别人就能做同样的事。这不是谁的权利,也不是谁的专属。”
易寒未置可否,但他沉默了半晌之后,忽然说道。“你是个好人,这点不可否认。如果因为你追逐利益而否认你本质上是个好人,我做不到。人活在世,除了我,谁还不追逐利益?”
“当然,以后的我可能也会去追逐利益。”易寒补充道。
“我喜欢你那句话——‘除了我,谁还不追逐利益?’。”云银点点头,“与我说的那句‘这天下,除了我,都是愚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说过这样的话?”
“曾经说过。”
“那就可惜了,我没有听过你说这句话。”
“在你面前,我不会说那句话的。”云银眼皮打架,“我可看不出你的深浅……万一……万一哪天……”
“嘭!”
易寒再看过去的时候,云银已经嘭的一声倒地,睡着了。
“饮酒必醉饮酒必醉……”易寒又自己一个人喝了不知道多久,手一撑,头一歪,就那么睡了过去。
易寒想起一位前人,那是一名隐士。那位隐士每与朋友饮酒,饮酒必醉。每逢酒醉,就逐客出门,酣然而睡。
“做一名隐士,说不定比做侠客还来得自在呢……”易寒的意识渐渐浑浊,沉睡过去。
待到第二天黎明破晓时分,云银易寒一前一后醒了过来。息力在全身游走一圈之后,残存的那点酒力也被驱逐干净。
二人去到浮台所在的地方,凌默正等在那里。当然,云落雪也跟在他身边。
云银见状,不由得眉头一皱。
“云落雪,你怎么现在还跟着他。”云银相信这二人昨晚没有发生什么。就算将他们关在一起并给他们下药,也不会发生什么。
因为如果真有那样的情况发生,凌默一定会杀了云落雪,防止云落雪对他做什么。
“哥,你来啦。”云落雪热情地对着易寒打招呼。
“嗯,今天应该是试炼的最后一天了。”易寒有些好奇地问道。“我还不知道凌兄会选择棋、文、画、乐哪一道?”
“画道。”
“对啊对啊,凌默哥哥画画可厉害了。”
“丹青。”凌默没有理会云落雪的插话只是眉头一皱,表示云落雪有些吵。
“在下也粗通丹青之道,有时间你我二人可以相互交流考较一番。”易寒将二人脸上细微的表情看在眼里。
他没想到的是,凌默微皱眉头,云落雪就不再说话了。
云银站在一边,没有谁理会他。
又过了片刻,昨日通过第一轮试炼的人到齐,一起上了浮台。
众人有说有笑,很是开心。
易寒知道,虽然现在大家称兄道弟,但到了后面就该拔剑对砍了。
云落雪没有跟来,不是因为她不想跟来,而是凌默没有允许。
凌默只是一个眼神,云落雪就像被下了定身咒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说实话,易寒觉得这痴情的小姑娘还是挺可怜的。毕竟凌默那副样子,且不说会不会喜欢云落雪,不讨厌她都是值得庆幸的。
“下一个谁来进行试炼?”
还是昨日那位长老,一切都如昨日一样。只是众人的站位发生了一些变化。凌默本来是自己一个人站着的,此时却站在了易寒身边。
南宫浅陌看着那站在一起的三人,微微思索一阵之后,做出了决定。
当然,他已经从云银的打击之中走了出来。如果一直深陷其中,完全无法自拔,他这个冰虚一少的名号就可以丢掉了。
“我来,画道试炼。”凌默走了出去。
“好,画道试炼的规则是你任画一幅画,众人则自有评断。”
凌默点点头,走到浮台中央。
在那里,已经有人给他安置好了画具。
“任由众人评断,这样波动性也太大了。毕竟人各有异,众口不一。”云银说道。
“只要能震撼所有人,自然就不存在众口不一这回事儿。当然,你也不能排除有极少数包藏祸心的人总是在说些恶心的话,他们总是觉得什么都不好。”易寒言有所指地说道。
“我倒想看看,一个痴于剑的人,画道能到什么境界。”云银袖着手,饶有兴致地看着凌默。
凌默微微凝神,集中注意力,选了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笔。
蘸墨,挥毫。
凌默的笔没有落在为他准备的任何一张纸上,而是落在了地上。
一笔划下,一道浓淡不一,粗细不一的黑色痕迹落在了地上。
就像谁家的无知的小儿握笔在地上画了一下。
“我听说凌默画道通神……”有人说道。
“假的吧,虽然我们不通画道,却也不至于看不出会不会画啊。”有人应声。“凌默公子这次怕是托大了……不行也别打肿脸充胖子啊。”
凌默又蘸了一笔,在地上再拉出一下。
没错,他那种画法,用拉字最为准确。
易寒看了一阵,忽然有些疑惑。虽然凌默的动作看起来很奇怪,但是落在易寒眼中,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游云笔法!”易寒忽然惊叫出声!
“游云笔法?”众人不通画道,自然不知道易寒在说什么。
“游云笔法,落如云游,收如雨散。起势如风追,收势如云戏!”易寒可以肯定,凌默所用,就是极为玄奇的笔法——游云笔法。
其实棋、文、画、乐四道,画道最求意境。
画者能否入品,其领悟能力最为重要。
画道通玄者,一笔可成天地山川。
凌默接连画出几笔,那几笔都如最先的那一笔一样。再胡乱画出几笔不足为奇,奇的是那几笔与最先的那一笔一摸一样。
凌默很有耐心地在地上画来画去。
当他收笔的时候,众人才知道他画的究竟是什么——一个花苞,看不清是什么花的花苞。
“还差一点什么……”凌默看着地面上的整幅构图,将手中的笔一甩,点点墨汁就朝着地上的花苞飞了过去。
就在墨汁落上花苞上的一瞬间,一片片黑墨色的花瓣从地面上生长起来,一瓣接着一瓣。
花苞瞬间绽放!
“能画出活物,这至少是画道四品了吧?!”众人惊叫,只能是觉得自己之前实在是有眼无珠。
“现在的年轻人,都是些什么怪物?”一名雪女族长老摇头叹了口气。
当初他们那辈人,终日潜心练剑,剑道实力还不如现在这些年轻人。更何况这些年轻人乐道通玄,棋道非凡,画道入神——这是他们那辈人想都不敢想的。
墨色花瓣一片片从地上生长起来,一朵硕大的花长在浮台中央。
就在花朵刚刚成型之时,一股氤氲紫气忽然自东方而来,凝聚其上。
紫气缭绕之间,将整朵花染成紫色。
紫雾花!
这是雾息剑客的标志之一。
“好好好!”易寒突然拍手叫好,“没想到,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得见有游云笔法,真是三生有幸!”
易寒本身痴于丹青,因此见到游云笔法这类传说笔法,自然是激动的不得了。
“易兄昨日的困龙曲与扫凤尾指法也让在下颇为震惊。能够得见,也是三生有幸。”凌默发自肺腑地称赞了易寒一句。
“彼此彼此!”
二人相视而笑。
“你们俩可真不要脸,互相吹捧都能这么高兴。”云银斜了易寒一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