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车在空旷、寂静的大街上飞驰，除了路面上两道雪亮的车灯光，周围一片漆黑。我正琢磨着自己的惊天计划，天上突然传来嗡嗡的轰鸣声和劈劈啪啪的声响，这熟悉的声音越来越大，空气都在震动。我把头探出车窗，一抬头，果然，一架军用直升机正跟着我，直升机飞得很低，他们突然打开了探照灯，我冲直升机用力挥手，但他们完全没反应。我知道他们压根就不打算帮助我们，而是在跟踪、监视我们。

这玩意要是一直跟着我们会坏了我的大事。

我边开边留意街边，在一个商场门口找了一个地下停车场，潜了下去。我把车停在缓坡上，并没有进停车场，关灯，熄火，直到完全听不见外面的任何动静，我才把车慢慢开了出去。

到了广场后，我关掉车灯——月光下的广场空空荡荡。我把车停在广场中间，熄火，降下车窗。我知道接下来的是一个生死攸关的抉择，我清楚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我还是想一试。

广场上没有一丝风，有一股羊粪的臭味。我打开车灯，雪亮的光刺破黑暗，开始没有反应，然后听见细碎的脚步声，就像暴雨打在地上一样。我用车灯照着它们，一片亮晶晶的眼睛。黄羊在五十米开外停下脚步，果然如书中所说，它们如飞蛾般地热爱光。我们人类也害怕黑暗，那是对未知的恐惧，其实我们就是被黑夜操控的黄羊。

我按了两声喇叭，它们也一动不动。我从背包里掏出那把金色的64式手枪，开了两枪打中一只黄羊，但它并没有倒下，它只是转身向后跑了十几米，又站在那望着车灯的方向，就像这车灯所照射了出来的光，这将是永夜里的最后一束光。

我又开了两枪，打倒了一只。

一阵风吹来，飘来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我从车上的雷达仪上看到密密麻麻的红点正从西边在向我们这边靠近，不知是童屠还是狼群。

童屠并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实际利益，而是为了发泻心中对现实世界的怨恨，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获得内心的平静；狼群是为了生存，争一块骨头，他们什么肉都吃，包括人肉。

突然，一声长长的狼嚎划破静寂的夜空。城市广场西边，黑压压的狼群来了，裹挟着血腥味的风。狼群瞪红了双眼，口里喘着粗气，不紧不慢，像洪流一样涌了过来，然后停在广场的西边入口处，全部做蓄势待发状。

我的注意力正处于高度紧张时，东边的干道上突然传来排山倒海般的咆哮声，童屠也到了，它们看见了我的车灯，手上挥舞着各种器械向我的车扑来。

黄羊如炸了窝一般，轰地向南边逃窜，但它们就跟着了魔似的，没过一会又惊慌失措地回到了灯光下，眼里充满了恐惧。难道它们认为黑暗是一堵高墙，会撞到自己的头？

“我们会死吗？”小丽突然紧紧地抓住我的手。

我竭力挤出一丝微笑：“不会，我有锦囊妙计。”但我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发颤，心里一阵阵发慌。

现在，东边是穷凶极恶的童屠，西边是饥肠辘辘的狼群，广场上是坐以待毙的黄羊……

当高举各种凶器的童屠的离跑车还有几米的时候，小丽一下子蹲在座位下面。

“快开车！”她双手抱头，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声。

“再等等。”我的心此刻已经悬到了嗓子眼。

当雨点般的棍棒敲打在车顶上时，我才一踩油门，向广场东大街方向冲去。

出了广场，我放慢车速，故意让童屠紧跟着我。离东大街的出入口越来越近了，我看见了密密麻麻的狼，灯光下一片红色的眼睛，闪着凶光，但它们似乎很害怕车头灯的光照着自己，都吓得躲到街边的阴暗处，现在它们正警惕地注视着我们。看来，没有狼王的发号施令，它们是不会草率行事的。

我的车快要碾压到它们的时候，我关掉了车头灯。

狼群一下子涌了过来，它们绕过我的车，争先恐后地向我车来的方向奔去。有一匹大灰狼直接跳上跑车的引擎盖，又跳上车顶，发出两声可怕的巨响。

通过跑车上的倒后镜，我看到车后的童屠被狼群扑倒、围攻，转眼间就被撕咬成一滩烂肉。有几个童屠艰难地冲出了狼群的重重包围，浑身是血，一瘸一拐，继续狂喊着向我的车冲过来。我这时才打开车头灯，踩一脚油门就把它们远远甩到了身后。

见到强光，狼群慌了神，有几匹狼被车撞飞，挡风玻璃上血迹斑斑。车前方的荒原狼继续络绎不绝地迎着跑车奔来，又如激流般从车的两侧迅速流过。

“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一打方向盘，一个急转弯，拐进了右边的一条大街。

这条街空空荡荡。

“我们成功了吗？”小丽问道。

“不知道。”

“我们不回警察局了吗？”

“太危险，不回去了。”

“那不是欺骗了警察。”小丽诧异地问道。

“怎么说得上是欺骗呢？大小姐。这是乱世，你看刚才那阵势，回去只能是死路一条，单凭我们两个人，能自救不麻烦警察就是贡献。”

“我们现在去哪？”

“去航天中心，”我打开了车上的音响，看了小丽一眼，“你不想早点见到你的父母吗？”

车里响起了《午夜快车》的节奏。小丽脸色苍白，目光呆滞地注视着前方。

天上隐隐传来熟悉的轰鸣声，声音越来越近，那架军用直升机又盯上我了。

在迪斯科音乐声中，跑车驶出了城区。

那架军用直升机已经在城市的上空盘旋了一个晚上，现在它沿着公路跟踪我，我关掉车灯，凭着感觉沿着笔直的公路往前开。荒芜的原野一望无际，我们已无路可逃。天边的阵阵闪电清晰地照出笔直的地平线。

我想起了雨，曾经魂牵梦绕的雨，我没有忘记她，只不过她和羽已经交织在了一起，这一切就是她的咒怨！

雨，铺天盖地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