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坐到榻上的冷牙，狭长的眼角轻轻一敛，便就将之前抚在嘴边的笑意逐得无影无形，恍然又恢复到一张千年寒冰脸。他以“肌肤相亲”为要挟逼芸嫱乖乖就范，可是既已如愿，现在眼看着房中央正跟着芮娴认真学舞的她，笨拙的动作竟让他的心没有一丝得逞的快意，仍是愁眉紧锁，一筹莫展。

“呵……呵呵……”

走神间，视线也跟着飘游偏离了原处。前方突然断续传来芮娴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冷牙循声望去，才见原来是芸嫱跌坐在地。

地上，芸嫱眼神平静且面色木讷的仰头望着站在一旁，因为自己不慎摔倒而掩嘴，超大声“偷笑”的芮娴。抬手扯扯左肩上滑落的衣襟，再捋捋搭在臂弯上的披帛以及拖地的裙摆，一字不说，忍着旧伤刚愈，又添新伤的脚踝传来的剧痛，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的就拽着裙摆从地上站了起来。

看着芮娴语气冰冷道：“我把刚才的动作再重复一遍。”

话音刚落，她就按照芮娴之前教给她的那样：左手托着披帛的一头向上空伸直手臂，右手则同样执起披帛的另一端从腰际绕过放在腰侧，脚下轻起，就在原地绕着自己慢慢转起圈来。

随着脚下带转的速度越来越快，芸嫱踮起了脚尖，可是，这样的动作对她刚被扭伤的脚踝来说无疑是异常沉重的负荷。她微皱了一下眉头后立即舒展，细微抖动的嘴角也以最快的速度抚平，不被任何人发觉的咬牙死忍，带着这抹伤痛在原地继续不停地旋转着，上齿与下齿包在紧闭的双唇内紧紧磕绊一起，倔强的不容痛苦轻易表露到脸上，成为让人嗤笑的把柄。

其实，脚上的伤尚且不算大碍，严重的是这身恼火的衣裳，冗长及地的裙摆不说，尤其是那条搭在双臂上的披帛。曾经在皇宫里看见那些伴舞的宫女手里拿着它翩翩起舞，彩带莹丝如雨后霁虹在半空飞旋，美得明明就跟一仙女儿似的，怎么到了她这里反成了累赘？在空中飘着飘着，只要速度一没跟上，它们就开始不听使唤的自个儿坠地，搅和着裙摆一次次绊住她的双脚……

“娘娘…...”

稍不注意，她又一次被绊倒地，顿时从背后门外传来碧珠的惊叫声，其中掺和着的自然也少不了芮娴那聒噪的肆笑。

没去理会任何一方，芸嫱只回过头瞄一眼外庭，布满痛楚的左眼不知为何就突然提亮了眸色，里面隐隐透着笑意。视线收回之时无意从门边低头嘤泣的碧珠身上扫过，失去血色的双唇嚅了两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就颤着疼痛加剧的双脚又强撑着爬起来，晃晃悠悠的在地上如刚才一样旋转起来……

她就说嘛，以她这种丑陋到已经不能用“笨拙”一词来修饰美化的舞姿，不可能不吸引别人的目光。而这，就正是她对冷牙施与的报复，反正她这个王妃的一言一行，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必定会牵扯到他贵为王爷的身份和尊严，她就尽管替他糟蹋好了。

想着，芸嫱顿觉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满足感在心间膨胀，就连左肩上那始终贴不住肩头的衣襟再次滑落，她也故意没有去顾暇。

而这时坐在榻上作为看官的冷牙，依旧摆着一副似乎连火药都炸不开裂缝的冰山脸，面无表情得比外面飘雪的天气还要让人的心哆嗦。

“出去吧。”只拿眼角梢儿将房内的两位妻妾及一群躲在外庭柱子后看热闹的下人瞟了一眼后，他就如是道，声音比他的脸色还要阴冷刺骨。

心想自己的方法总算奏效了，芸嫱有些突兀地停下旋转的动作后心中闪过一阵窃喜。

“多谢王爷开恩，臣妾这就……告退。”一时没顾及到欣喜太过若狂的情绪，芸嫱一不小心没管住自己的嘴，差点秃噜把话说成了“滚”。要不是脚不方便，她真的非蹦起来不可。

可是，她这种心情还没来得及乐上一阵，才仅走到门口，连门槛也没跨得出去。背后就又传来了那…...让她这辈子，每天每夜都诅咒长眠地底，该死的声音……

“我说的不是你……”

她转过身，见那妖孽正挑着媚眼，以左手食指，就像逗小猫小狗似的冲自己勾了勾指头。“是她。”说着又不以为然的将视线飘向一旁站着不动的芮娴。

他*的举止气得芸嫱小脸煞白又翻青绿。

他是成心的？

一句话藏着掖着不说完，她一瘸一拐的好不容易走到门口，他大爷可看得尽兴？

“王爷……？”芮娴听闻也傻巴了眼，毕竟冷牙对她下逐客令，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娴儿，你知道我从来就讨厌重复同一句话。”冷牙似乎也无心再与她多说，沉着嗓子催逐她离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