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火龙降鬼
1、
陆一明下定决心，今晚就动员人去城隍庙，但他并不反对先落实好住处，不然，像个流民似的，反倒让人怀疑自己的动机。反正招贤馆住一晚才二十块钱，扔了就扔了。
林肯自告奋勇，办理住宿事宜。
此刻，还阳店服务台只剩两个服务员了。
陆一明不幸言中，招贤馆真的也满了。林肯问服务员能不能再塞两个人，没有床板不要紧，有张席子铺地下就行了。
客人这么喜欢还阳店，不能往外硬推，服务员委婉地说：“要是把过道利用起来，再让那些铺位互相拢一拢的话，倒是能塞下床板，可是……影响人出入、走动。”
“在当头塞，这样就把影响降到最低了，您就行行好吧。”林肯马上套近乎，“我们昨晚就在这儿住的，我们跟小秦很熟，早就跟她说好了，要是退房后再回来住，碰到客满就这么办。”
“噢，这样啊。”“退房后再回来住”的情况是很少见的，可服务员并没多想，这正说明了游客对还阳店的喜爱。
“对啦，小秦哪儿去啦？真是的。”林肯佯作抱怨。
“她跟经理一块儿去鬼山镇办事去了，要晚上九十点才能赶回来。”
“回来我再跟她说，先办手续吧。”
“那就不用说了，您的身份证。”
“我们昨晚就在这儿住的，住206，小秦说不用再重新登记了。”
俩人、俩包，是重点观注对象，因此，陆一明和林肯都有一种病态的防御心理，在身份证上更是敏感——要不然陆一明这会儿干吗不敢跟林肯扎一块儿？他已经先拎着两个包上楼去老韩老齐的房间了。
早上办退房手续、退还身份证时，服务员虽然觉得人、相有些不符，但也没在意，现在天还没黑，又有两个服务员，林肯绝对不敢再冒用那个遇劫青年的身份证了。这小子疑起心来比陆一明更厉害，他甚至怀疑，鬼山派出所撕掉悬赏告示是个烟幕弹，好麻痹南北大侠，诱惑他现身。
“不行，必须要登记。”服务员坚持，“这是基本程序，也是上面要求的。”
上面要求的？林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这么一句，更心虚了：“我、我……真的跟小秦说好了。”
“那你还是等她回来跟她说吧。”服务员还没见过这么一根筋的游客呢，何况在招贤馆内加塞也是个麻烦事，不能只顾小秦的面子而不考虑房客的情绪。
再纠缠下去，没事也能整出事来，林肯故作委屈地说：“那就等小秦回来吧，反正我楼上有熟人。”
既然有暂时的歇脚处，也不必急在一时，除了他们俩，也不会有别的人去加塞抢位置。林肯说完，上楼去了。
老韩和老齐吃过晚饭后，在观景台转了一会儿，天黑后就回房了。这会儿，他俩正跟陆一明闲话。陆一明到318房是有原因的，他原本就想把行李寄放在老韩、老齐处。他不愿把包搁在招贤馆，这两个包大得不合时宜，既怕人联想又怕人笑话。他也不敢把包寄存在那个书店，管这项业务的是个保安，他要是往告示上联想，再正常不过了。
自从见到那纸悬赏告示，在陆一明脑际萦绕最多的词汇就是“联想”。
对陆一明的这点小请求，老韩和老齐都非常爽快，不仅答应他和林肯寄放行李，还让他们就在自己房里洗澡。
话说回来，如果今晚动员成功，找下榻处、放行李什么的就都是无用功了。先等等林肯的结果吧。
林肯进房后，把情况说了。没住处无所谓，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嘛，这反而坚定了陆一明去城隍庙的决心。
之后，陆一明找出换洗衣服进房洗澡。林肯边找换洗衣服边跟老韩、老齐搭讪：“老齐、老韩，你们怎么还住这儿呢？”
老齐慢条斯理地说：“今天哪儿也没去呀，上午看分尸谷里的雾看迷了，老韩还硬把我拽下去，在谷里遛了一会儿呢。等上来后，听说奈何桥死了个人，就看热闹去了。”
“我是说……”林肯原本想说这里没电、熬人，话一出口又变了，“对啦，你们说过，是来疗养的，不是来旅游的，要在鬼山呆个十天半月。”
“我还说过，想再听听那豹子的叫声，所以就没打算挪窝。”老韩笑着补充。
老齐又接着说：“不光我们俩，吃饭时发现好些熟面孔呢，可能都赖在这儿想看火龙降鬼吧。”
“是呀，火龙降鬼真的很吸引人，我们来还阳坡的路上，发现不少人从伏魔寨往这儿赶呢。”
陆一明七八分钟就洗完出来了，林肯拿起衣服朝洗手间走去，陆一明吩咐：“我衣服在里面搁着，一块儿洗了。”
“凭什么呀？”林肯不满地说。
“是你害得我没窝住，惩罚。”
“你不是想去城隍庙吗？湿了怎么拿？”
“找个塑料袋拎着就行了。”
林肯只好吃哑巴亏。
林肯进洗手间后，陆一明又问了一句：“我等会要去拜访刁德三，你去吗？”
“不去。”林肯硬邦邦地叫，刁德三在他眼里就是仇人。
“你不是想让他当着你说声对不起吗？”
“他现在跪着说才行。”
“嘿，你还蹬鼻子上脸啦，那我就自己去了。”
老韩饶有兴趣地问：“怎么，你们想去城隍庙？”
“是呀，”陆一明即时做起动员工作，“二位老同志有兴趣吗？”
老韩哈哈笑道：“城隍庙这么多规矩，肯定不是个舒坦的地方，我们老胳膊老腿的，可不敢陪你们折腾。”
“老啥呀？”陆一明开了句玩笑，“按现在的标准，你们还都是中年人。”
“我倒希望是。”老韩又是一笑，“我们不去，但并不反对你们去。当然，我们迟早会去的，这不大南环还没爬嘛。你们先打前站吧，我们就做个第二梯队。”
“是啊，我们这把年纪已经不适宜去玩他们的游戏规则，这是年轻人的事。”老齐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言下之意，城隍庙定然是个是非之地，但冲锋陷阵的事要由年轻人去做，不能劳驾“老胳膊老腿”的人。
陆一明看看手机时间，还不到八点半，离火龙出现还有半个多小时，足够拜访刁德三了。
手机电量已经开始报警，陆一明把另一块电池换上了。这里不能充电，手机也没信号，它现在的功能就是一块手表。
陆一明向林肯提醒一句自己掌握时间后，出门了。
2、
下了一层楼，陆一明向刁德三的房间走去。
到211要经过205。205房有烛光泄出，门开了一条缝。陆一明起初并没留意，经过门口时听到里面有说话声，才意识到这是孙东北的房间。正考虑要不要进去打声招呼，里面有一个嗓音骤然加大：“你们两个啷个回事，到现在还没回过魂来？啥子水鬼哟，我看就是一条大娃娃鱼，看把你们吓的，丢人。”
这是李四川的声音。敢情孙东北和赵广东在奈何桥受了场惊吓，到现在还有后遗症哪。
这个话题很有趣，陆一明索性站住听一听。
就听孙东北说：“那好哇，明天你下水把那条娃娃鱼捉上来。”
“不让你下水，到桥上走走就可以的啦。”赵广东也反击。
“都不要争了，走吧，外面已经好多人在等着呢，火龙马上就要出现了。”这是钱陕西在打圆场。
这四个人这会儿都聚在一间屋内。
“急什么，还不到时间呢，再躺一会儿。”孙东北说。
看来，孙东北真被吓“趴下”了。
李四川大概忍无可忍了：“太没得出息喽，我硬是替你们丢人。知不知道别个啷个议论你们？说你们脸都吓白了，跟抹了洗衣粉似的。还有的说，你们吓得连自己姓啥子都忘喽。”
“我怎么没听见？这他妈的是谁这么埋汰老子？有本事当面跟老子说。”孙东北大吼。
“算喽，你也别打马后炮喽。”李四川大概很反感他这种鸭子死了嘴还硬的德性，换了一副说教口吻，“想证明自己就要拿出实际行动来。”
“怎么证明？”
“我听说，昨夜有个葛大胆独闯分尸谷，那才是英雄。干脆，你号召人去城隍庙，一下子就把面子找回来了。”
短暂的沉默后，就听孙东北说：“去可以，凭什么我带头？”
他们想去城隍庙？这真是个意外收获，陆一明十分高兴，这墙根没白听，锁定了几个盟友。他正想进去做“深入动员”，门哐的一声关上了，可能里面的人觉得声音过大，不想让外面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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