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极不情愿的回到宿舍,打开门的那一刻,发觉大伙都在,而且都用着异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纳闷的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没事啊,今天的我很正常啊,我穿着一件白色的小T恤,一件松垮的洗得发白牛仔裤,一双已经洗干净了的跑鞋,长长地金发铺撒到腰间,大大的藏环依旧在左手上,我轻轻的抚摸蛮子强行挂在我脖子上的项链,我这样的装扮不是已经很乖了吗?连妆都不化了啊,不是蛮子说的吗?刚到学校就得像个学生样……
我嚼了嚼口中的口香糖,走到我的床位上,大大咧咧的坐下来,看着她们还是那样的眼神,我顿时觉得有点恼,吐掉口中的口香糖,咬牙哼道:“见鬼!你们究竟在看什么?有话就说有屁快放!老娘没那功夫去琢磨你们的心思!!”
她们都愣了一下,许是没料到我会爆粗,小群见我恼了,才一脸严肃的坐在我身边,皱眉说道:“你昨晚去哪了?女孩子夜不归宿……这样不好……”
我一听,着实给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禁爆笑了出来,乖宝宝们还真是无聊,不过,她们也是在关心我,不是吗?
小琴一脸担忧的看着我,小琪却是忍耐不住的说道:“知不知道我们很担心你?要是遇到危险该怎么办?昨天你都没留下电话号码,我们都联系不上你……”
“停!!!”我实在忍不住打断她的喋喋不休,轻轻理顺一下稍显凌乱的刘海,无奈的说道:“我昨晚是去酒吧了……”
“酒吧?!!!!”我还没说完,这三个疯女人就大声叫嚷出来。
我一脸疑惑的看着她们喃到:“是啊,酒吧啊”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去那么乱的地方呢?”小群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细声斥责我,其余两个也跟着附和道。
我无奈的朝天翻了翻白眼,随即深呼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我从十五岁就在各种娱乐场所混了,如果你们觉得和我这个小太妹交往很降低你们的档次的话,没关系,以后我们各走各的……”
小琪打断了我的话,很严肃的说到:“我们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安全?没事的,我和我蛮子哥在一起,那酒吧是我哥管的。”我斜睨了一眼还在发愣的小群。
“哇~然然你真帅!!我超崇拜你哦!”一直不发一语的小琴却两眼放光的看着我说到,惹来我们三个的白眼。
小群轻轻的说道:“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以后,大家住在一起,都该互相包容的,只要你没事就好了,我们大家都互相留下电话号码吧,这样方便联系!好啦,待会还得去开班会呢。”
于是,我们互相存了号码。
小琴忍不住用手戳了一下我的脑袋,娇嗔道:“死丫头,还好你回来得快,错过第一次班会看你怎么办?!”
我不理她,径直站起来,把手插在裤袋里,歪着头看着还坐着的三人,静静的说道:“还不走,要迟到么?”
她们马上蹭的站了起来,我嘴角不禁上扬,也许,就算不能成为朋友,那么做个伙伴,也行的吧。
我所没想到的是,我会再见到她。
袁翠,那个曾经把我伤的体无完肤的女子。
来到教室时,闹哄哄的声音不禁让我一顿烦躁起来,班主任还没来呢,我面无表情自顾自的走到最后一排,发现只剩三个座位是连在一起的,旁边一个男生趴在桌子上似乎是睡着了的样子,我微皱着眉头拿起他的一本书,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怔愣的看着我,啧啧,还是个帅哥呢,我指了指前面一排的一个位子,淡淡的说道:“到前面去!”
他显然还处在没睡醒的状态,竟然真的恍惚着表情拿起自己的书就往前面挪去,坐在我的前面,我转身示意小群她们过来坐在我身边,刚刚还喧闹的教室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安静了?我毫不理会,径直坐下,看向窗外。
小琴坐在我身边,自顾自的挽着我的手臂,我不太习惯这样的和人亲昵,因为和她似乎还不是那么熟悉,但我也只能随着她,我不介意和她们成为朋友,真的不介意。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连班主任时候开始的班会,我都不清楚,突然小琴摇了摇我的手臂我才缓过神来,轮到我做自我介绍了,我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淡淡的说道:“莫然。”随即坐下,不理会耳边传来的抽气声,自顾自的发呆了起来。
外面,难得的阴天,冷叶枫,你瞧,这个世界突然变得灰蒙蒙的了,身处其间的人们,是不是就会因此看不清彼此的心了?
“大家好,我叫袁翠……”我的脑袋顿时哄的炸开了锅,这个女人,提醒了我那不堪的过去,我抬头冷冷的盯着她,她长的和我一般高,头发柔顺披肩,衣饰普通,看起来像是个很随意的女孩,我啧啧了两声,我以为她会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像只孔雀。
她似乎感应到我的注目,突然看向我,我毫不躲闪的迎着她的目光,我早不是那些年那个羸弱的小女孩了。
她愣了一下,随即一副了然的目光看着我,但是,那双眼睛清澈坦然,似乎有一些歉意,但是却没了我所料想的敌意,这让我很不习惯,仿佛自己好不容易蓄满力量想要来个生死搏斗的时候,对方淡淡的退了场,我微皱着眉头,低下头不发一语。
结束的时候,我告别舍友,急着要离开,心里哄哄的乱的一团糟,因着袁翠的出现,哪个地方打开了一道门,所有压抑着的过去猛地往上涌,一点点的异常清晰了起来,我捂着似乎被人扭紧的胃,里面翻滚的厉害,在抗拒什么呢?
这个集体,我不想再融入。
相安无事的度过了大半年,我和林凡始终没有一点点的交流,到底是我从她生命中抽离,还是她决绝的回避了我们所有的曾经?林修打了几个电话来,最后都闷闷的挂断了,他也该想到我不希望被打扰了吧。
天,我真的不能再想了。
大一下学期的时候,学校举行了一次台球大赛,这本与我无关,我对这些活动向来不感兴趣,更别提加入什么社团了,在我看来,没有比这更虚伪更无聊的了。
但是总会有些人自以为是得令人头疼。
班主任,那个温和的中年男子,在新生班会上,他笑着对我们每个人说,他说他叫程阳。这个有着儒雅的气质和得体的打扮的男子,此时正微笑着静静的站在教室的窗口边,任阳光洒落在身上,仿佛渡上了一层金光,炫得人竟然产生了恍若隔世的错觉,这样的男子,是让人舒适的。
袁翠在讲台上精彩洋溢的口沫横飞说着这次的台球大赛,台下的人竞相举手表示要参加,但女生却没动静,我不禁冷笑,这群乖宝宝,怎么可能会打台球?
程阳略微皱了一下眉,每个班至少得有一个女生参加,袁翠说到。
我懒洋洋的翘着腿,把玩着手上的藏环,似笑非笑的盯着台上不知所措的她。
她突然叫了起来:“哎呀!”在众人怔愣的时候,她的脸上顿时笑靥如花了起来,我想,如果,撇开过去,这该是一个明媚的女孩的。
“我竟然把莫然给忘了!”她笑着跟班主任提到,程阳立即看向我,那微微赞赏的眼神却让我不安了起来,因为,我根本就不想去,什么狗屎的比赛,老娘根本就不屑一顾。
可是,我还来不及做任何反抗,程阳就温和的对我笑道:“班上现在找不到人了,你不会拒绝的,对不?”
我还能说什么,再说就是不识抬举了,不是吗?
我眼神凌厉的瞪了一眼袁翠,她丝毫不为所动,如无其事的忽略掉我的警告,自顾自的填了我的名字。
袁翠,过了那么多年,你还是不忘对我找茬是不?台球比赛,你以为我铁定会丢脸是不?你就认定了我会成为这个集体的笑话是不?
我无谓的耸耸肩,在那个堕落的青春年华里,我从13岁就开始打台球了,所以,要让你袁翠失望了。
为了能够让我在大赛上有更好的表现,我的班主任,优雅的程阳老师主动提出要在课余时间陪我去练习,因此我也减少了去“冰封”的次数,或许,一切的一切就是从这里开始改写的,我年轻的爱恋,步上了迷途,而我与冷叶枫的距离也拉得更远了。
程阳是个很有风度的男子,成熟,有魅力。
听人说,他是很多女子的暗恋对象,甚至班上的女生也把他视为梦中的王子,这些,却都让我呲之以鼻,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天,我也会把他当做自己最死心塌地的依靠。
我和程阳第一次一起到体育馆练球的那天,夕阳简直染红了半边天,我至今都还记得那天的情形,黄昏时分,一向穿着衬衫的程阳换上了运动装,站在体育馆的门口,微笑着看着我一步一步的靠近他,他脸色微红,却精神饱满,看起来就像是个充满活力的大男孩,只要靠近,就可以感受到阳光。
我想,我定是被阳光的味道给感染了,鬼使神差的我竟然也看着他咧嘴笑了,除了在蛮子面前,这种不含杂质的笑,有多久没出现了?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他突然就怔愣住了,好看的眼睛盯着我不发一语,我双手插在裤袋,蹦到他面前,大叫道:“程阳!我们不练球啦?”
他立即回了神,咕哝道:“丫头,你笑起来很好看,你很适合笑的。”
微微低下头,脸色微红,我那坦然的老师竟然也会害羞,真是见鬼。
他突然抬头,那么近的距离,我可以轻而易举的看见他眼中美好曼妙的夕阳,还有我模糊的影像,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立即就认定,眼前的这个男子,值得我相信。
当我自顾自踏进台球室的时候,身旁陌生男子冲我吹了声口哨,我反射性的拿起靠在门口处的球杆直直的指向他,冷冷的警告道:“离我远点!”
这时我突然瞥见程阳已经站在我的身旁,他微皱着眉头拿下我手中的球杆,温和的眼神突然犀利的看向那轻浮的男子,那男人看到程阳后马上点头哈腰的说到:“对不起老师!”说完仓皇转身。
我扔下球杆,找到一张空桌,摆好球,找了根好杆,弓下身子,聚精会神的注视前方的球,漂亮的开了第一枪。
程阳微笑的说道:“小丫头,看你那么瘦的身板,竟然藏着那么大的劲,啧啧!”
蛮子曾说过,丫头打台球的时候是最优雅最有味道的女孩,因为那时候的我,是聚精会神全神贯注的,身边的人事全部被屏蔽在我的思维之外,我想,无论是谁,只要他全部身心都投入在做某事之上,那一刻他一定是最有魅力的。
程阳拿起一只球杆,随手扔给我一副手套,轻轻的说道:“戴上吧,别磨伤了手。”
我拿起那双黑色的手套,原来,刚才他的不在,只是因为要去给我买手套啊,真细心的男子,不是吗?
对于台球,我和蛮子都只是单纯的业余爱好者,并没有接受任何专业的训练,所以,仍有很多的问题存在,看着程阳一遍又一遍的给我做示范,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没有丝毫的不耐心,我的心,竟然也感到暖和起来。
可是我在使力的时候却老是做不好,摆好架势,试杆了好几遍都没有果断地出杆,之前的失败让我有点浮躁了起来。
“出杆时记住,肩膀与手肘或手腕不可以用力,要在轻松自然的状态下摆动。”程阳从我的身后伸出头来,在我的耳边轻轻说道。
我点了点头,定了一下,轻轻吐了一口气,再次试杆,最后果断的出杆,终于打了一个漂亮的停球,干脆利落。
我不禁扔下手中的杆,欢呼着给自己鼓掌,不自觉的左手上的藏环缓缓的滑下,我看见程阳脸上突然凝固的笑容,我不解的看着他。
程阳轻轻放下球杆,颤抖的手执起我的左手,我突然地就慌乱了起来,那是一个真的真的不愿再触及的伤口。
他长着粗茧的大手异常的暖和,那一阵阵的暖意渐渐地就传达至我的心底,我莫名的就湿了眼眶,上帝,不要怪我的不坚强,我只是累了,很想找个人来疼我,仅此而已。
他大大的拇指轻轻的摩擦着那两条丑陋的像虫子似的伤疤,一遍又一遍,内心迅猛涌起的委屈让我猝不及防的红了眼眶,那么多的委屈沉沉的压在最深处,而今,却轻而易举的被他挑起。
他最后怜惜的看着我:“丫头,以后不要这般极端,没有什么比爱自己来的重要知道吗?有什么事,可是跟程阳老师说,好吗?”
我吸了吸气,看着眼前这个男子,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还有父亲的话,他也该是这样的,怜惜我,是吧?父亲,就应该是这样的吧?
这个男子,父亲一样的男子,让我就这样产生了依赖感。
如果,这份依赖,可以一直存在,该有多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