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第二层时,果见有两个弟子在石阶两旁把守。.那两个弟子二十来岁,每人手握一柄白柄白鞘的长剑,一身门派弟子统一的雪白衣裤,仿佛与山道两旁的积雪融为一体。
两人见有三个陌生之人上来,同时向他们投去好奇而询问的目光。
老人走到近前,满脸含笑地对左边之人拱手道,这位小兄弟,我们想上去找个人,不知方不方便?
那人道,不方便。
老人笑容一僵,把杨枫拉到身前,又勉强笑道,这个孩子家里出了点事,是来这里找他舅舅的,望小兄弟能通融一番。
那人脸色一变,笑容绽开,道,哦?他舅舅是我们玉雪派的?
老人连忙点头道,是是,他是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的,找他舅舅有点事。
那人伸手摸了摸了杨枫的头,问道,你舅舅叫什么名字?哥哥这就给你去通报。
杨枫道,谢谢哥哥,我舅舅叫王岳。
那人一愣,喃喃道,王岳?这名字倒好像没听过。
那人沉吟了一会儿,抬头向右边的人喊道,张师弟,咱们玉雪派可有个叫作王岳的人?
右边那人看了杨枫三人一眼,道,这名字倒未曾听过。
那人皱眉道,这可为难了。咱门派虽然门人众多,一般的我俩倒还是识得,至于你说的这人,我俩却没半点印象。
老人赔笑道,你再想想,你再好好想想。
那人摇了摇头,道,这倒没什么好想的,莫不是你们找错地方了?
老人也有些怀疑地看着杨枫,道,枫儿,你娘的话你可是记得清楚,没有错吧?
杨枫道,我娘说我舅舅就在玉雪派,我没有记错。
老人又对那人笑道,要不,你看这样,我们三人上去自己找找?
那人脸色一正,道,这却使不得,掌门有规定,不是我派之人是不许随便上山的。
老人顿时愁眉道,这可如何是好啊,披星戴月赶过来,却是见不到人,这,这,哎……
三人大眼瞪小眼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那两个弟子却是再也不理睬他们。
正在老人愁的无奈,准备拉着杨枫和孙女下山的时候,山下又上来一人。
此人三十来岁年龄,皮肤黝黑而结实,面阔而蓄满胡渣,着一身粗布灰衣,肩挑
两个箩筐,箩筐里盛满了又绿又新鲜的大白菜,他一边轻松至极的上山一边嘴里吟道,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那右边的张师弟高声笑道,马大哥又想起你的岳爷爷了啊!
那被称作马大哥的汉子一翻眼,道,甚么叫作我的岳爷爷?那岳爷爷是我汉人的骄傲!是我后人都该尊敬的英雄人物!
左边那人也笑道,马大哥十几年如一日,每次上山下山都吟这首词,不感到生厌吗?
那马大哥眼一瞪,道,生厌?我便是屙屎睡觉都要吟!不吟不舒畅,吟了浑身充满力气,你说我会生厌么?
右边那人又笑道,不过听来听去,马大哥好像都只会这几句,听聂师妹说,这词你吟的可是不完整哦。
那马大哥一听这话,便把“啪”地把两箩筐大白菜,重重地放在了地上,怒道,那聂丫头!哼哼!我求爷爷告奶奶地求她教我剩下的,她就是不依,不就是整天不围着她转么?老子才不稀罕!
左边那人笑道,我们可不敢这样说聂师妹,人家身旁的护花使者可是多的吓人哈,对了马大哥,听说你这首词是在山下听说书的你偷偷的默记的,那你怎么不记剩下的呢?
那马大哥叹道,哎,我下山买菜哪有那么多时间啊?我这笨脑子,记了几次,都只记得这几句,山上我认识的人又没有人会,真是想煞我也!
这时杨枫突然小声道,叔叔,要不,我对你说?
那汉子一愣,急道,你会?
杨枫道,我娘从小便教过我,这首词我记得很清楚呢。
马大哥哈哈大笑起来,他一把把杨枫举了起来,兴奋道,你说!小兄弟你快点说剩下的!
杨枫笑道,叔叔,你先放我下来。
马大哥笑道,哎呀,是叔叔太过激动了。
说完,便把杨枫放在了地上,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杨枫微微一笑,便用稚嫩的声音吟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马大哥听完,脸色瞬间凛然起来,他咬牙切齿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好!好!好词!可惜啊,这等英雄人物竟被那个秦桧狗贼害了!妈的!我草他祖宗十八辈!
说完,这位马大哥开始口沫横飞地破口大骂起来,愈骂愈怒,愈怒愈骂。
那左右两人见他真个动了怒,也不敢再插话了。
骂了一会儿,那马大哥可能骂的累了,停歇了一下,意犹未尽地道,老子一会儿上去屙屎的时候再骂他个狗日的!
说完,他喃喃地道,这里已不是汉人的天下,我骂的再凶,又有谁理我呢?
顿了顿,他看了一眼杨枫三人,问道,你们上山来作甚?
杨枫道,我来找我舅舅。
左边那弟子接口道,马大哥在玉雪派几十年了,对里面的人应该比我俩清楚,你问问他看。
那马大哥点头道,我叫马雄,你叫我马叔叔便是,你对我说你要你舅舅叫什么名字?
杨枫道,他叫王岳,不知道马叔叔认识么?
马雄“啊”地惊异道,你原来是王岳大哥的外甥啊?真是巧,真是巧!
杨枫和老人齐声喜道,你认识?
马雄哈哈笑道,你们要是问别人,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个人,巧的是你们碰到了我,我和他是在一起做事的,王大哥在玉雪派是个只知道幸苦工作默默无闻的人,一年之中下山也没个几次,这些人不认识他们是正常的。
杨枫急道,马叔叔,你带我去找他,我有急事!
马雄笑容一顿,转头对左边那弟子道,胡师弟,你看我把这小孩带上去怎样?
那胡师弟为难道,马大哥见谅了,除非那王岳来亲自接他,要不我也不敢放他进去,毕竟还不知道他是不是王岳的外甥,这规定你也知道,小弟职责所在,也难啊。
马雄沉吟片刻,笑道,是大哥的不是了,这规定是掌门亲自定的,怎能为我破坏。这样,你让他们在这儿等着,我上去叫王岳大哥亲自来看看。
那胡师弟笑道,这样最好不过。
马雄对杨枫三人道,你们等等,我上去通知他。
说完,不待他三人回答,便挑起了担子,飞快往山上奔去。
三人找一片干地坐了下来,不大一会儿,一个同样着粗布灰衣的中年人奔了下来。
只见他四十来岁,身材不高,额下留有短须,一张脸方方正正,只是仿佛因为过度的操劳,眼角布满了皱纹,一副劳累至极愁眉苦脸的样子。
他疾步奔了下来,向那两个弟子笑容满面的问候一声,便对杨枫三人道,我便是王岳,谁要找我?
刚那马雄只是对他说山下有人急着找他,让他快点下去,却没有和他说是谁。
杨枫上前一步,道,舅舅,我是枫儿。
然后他从脖子里取下了走之前娘给他的信物,递给了王岳。
王岳连忙接在手里,翻着看了片刻,眼光开始湿润起来。
他颤声道,你娘还好么?
杨枫不说话。
王岳看着杨枫的神情,又抬头看了老人和小女孩一样,惊道,你娘和你爹爹呢?怎么你独自一人来了?
杨枫忽然跪下哭道,舅舅你去帮帮我爹,你快点去……
王岳脸色急变,把杨枫扶了起来,忙道,你爹爹怎么了?快说!
杨枫便把家里发生的事,从头至尾告诉了他,哽咽道,舅舅快去好么?
王岳眼角的肌肉抖了抖,他看着老人和小女孩,道,你们……
老人连忙笑道,老头只是见他一个小孩上路不安全,所以就陪着他来了,他……和我孙女是,朋友。
王岳点点头,道,那多谢您老了,我外甥还真是麻烦您了。
老人呵呵道,哪里哪里,不麻烦。
王岳道,我要先带我外甥上去,你们要不也去喝口茶吃个饭?
老人连忙摆手道,不用客气,既然他见到你了,我们也要回去了。
老人接着又对杨枫道,枫儿,别忘了和爷爷的约定,爷爷和尘儿要走了。
杨枫道,枫儿不会忘,爷爷再见。
老人对小女孩道,对枫儿哥哥说再见,快。
小女孩露齿一笑,甜甜道,枫儿哥哥再见。
杨枫道,嗯,再见。
说完,老人牵着小女孩,向山下走去。
王岳对杨枫道,枫儿,我们先上山去,舅舅离山要得到上面的批准才可以,你先在我那住着,我一会对上面说了便立刻下山去。你就不要再去了。
杨枫道,谢谢舅舅。
王岳牵了杨枫,对那两个弟子说了几句恭维的话,便向山上走去。
那姓胡的弟子待他走得远了,便对那张师弟道,原来是个挑大粪看菜园的,难怪我俩不知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