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供奉语气说得轻描淡写,叶拂衣心中却不由得涌起阵阵惊涛骇浪,这又是老辈人物之间的一场血海深仇。黝黑幽深的山洞之中,两人默默看着血盆中的蛊物不断嘶吼嗡鸣,惨烈厮杀,一时间,气氛陷入沉寂。
整个山洞内,难闻之极的腐败血腥气,充斥着两人鼻腔,越来越浓重,越来越凛冽。
片刻后,血盆之中的剧烈翻滚,终于缓缓停止。
一条红到发黑的巨大蜈蚣从血盆边缘探出头来,头角狰狞,气息阴寒。这条蜈蚣便是经由暴动厮杀之后,留下来的血蛊王者。
顾供奉神色更冷,从鼻翼中轻哼一声:“血蛊之王,给我死去!”
抬掌便是一道雄浑劲力涌出,“轰”!一声巨响回荡在山洞中,将那条巨大蜈蚣连通饲育蛊虫的血盆一起碾成一堆烂泥!
燕山余脉,距离山洞甚远的一座十分隐秘的山谷内,苗疆侏儒口中一蓬乌黑鲜血直接喷出:“谁,是谁破去了我培育数年的血蛊王?!”
他枯瘦的手掌紧紧捂着胸口,浑身气息大乱,脸色猛地变得惨白如纸。
“难道帝都之中,什么时候又来了蛊师同行不成?还是昔年不慎留下的祸根?不,不可能,那个老东西死的不能再死,连骨头都能打鼓,早已断子绝孙,怎么可能还有传人出现坏我大事?!”苗疆侏儒恨声低骂,想要再度回到山洞查看详细,此时自身受伤颇重,又不敢轻举妄动。
来自顾供奉身上磅礴而强悍之极的气息,让他隐隐觉得有几分恐慌,他心知肚明自己万万不是那道气息的对手。
更遑论在那道磅礴强悍气息之侧,还有另一道引而不发的气息,居然像是他的天生克星一般。
“还是走吧……这里已经呆不得了……”苗疆侏儒恋恋不舍的看着那个山洞的方向,长长叹息一声,数年心血付诸东流。
“叶少,咱们还是回去吧。二少与穆少已经来到山洞洞口了。”顾供奉凛冽一掌直接毁去血蛊蜈蚣与饲蛊血盆之后,拍拍自己手掌,转身对叶拂衣轻声道。
叶拂衣却没有依言离开,气定神闲地站在山洞中,忽然望着顾供奉的苍老的面庞淡然笑道:“我们离开的时候,公公已经在褚爷爷的陪同下回房调养休息。所以,你并不是他老人家派来的。而是感应到我从慕婷体内逼出来那条银色蛊虫的气息,才特地暗中跟上来的是不是?顾老,多谢你有心了。”
顾供奉此人对自己没有半分恶意,叶拂衣的升级版灵觉自然早已探查的一清二楚。
“是啊,我就知道瞒不过叶少法眼,我的确是感应到那只银色蛊虫的气息,自己跟过来的。”顾供奉见叶拂衣不走,也停下了脚步。
“早在几十年前,我就发过毒誓,这些苗疆蛊物,贻害苍生,我见一次必亲手灭它一次。所以,倒也算不上是专程前来相助叶少,不必谢我。明早你好好帮家主治好体内奇疾,就算是给我的谢礼了。”顾供奉轻描淡写的跟叶拂衣开了一句玩笑。
“顾老,你应该也是出身苗疆之人罢?能不能给我说说苗疆之事?”叶拂衣装作漫不经心的随口问道。
“我早已发下重誓不会对人再说起昔年之事。叶少,你也不用出言试探。你若是实在想知道苗疆之事,便自己去苗疆找寻答案。”顾供奉转身朝山洞之外走去,不再理会叶拂衣的试探。
叶拂衣暗中吐了吐了舌头,这位孟氏家族的首席供奉果然有些酷。
见他不肯说起苗疆之事,叶拂衣当然也不好太过强求,随即也跟在顾供奉身后离开山洞深处。
两人刚一出去,便看见了一路从孟氏庄园赶来,气喘吁吁的穆韵鸿与孟展柯两人双双站在山洞门口。
“叶兄弟,顾老,你们找到那个落蛊人没有?”孟展柯急切地开口问道。
“被他跑了。这些人逃生自有秘法,我们来到的时候已经追不上。”顾供奉看着茫茫夜色中的山林,轻声道。
穆韵鸿目光在顾供奉苍老面庞上轻轻一转,笑着问道:“那你们一定还做了些什么事吧?顾老现在的真元还是隐隐外放状态中。”
叶拂衣怕穆韵鸿惹得顾供奉不高兴,走去揽着他的肩膀笑嘻嘻地道:“杀了条血肉模糊的大蜈蚣,还有一座饲蛊的血盆,你要不要进去里面看看现场?”
“我才不要!”穆韵鸿皱皱眉,闪开叶拂衣的手,他有轻微的恐血症,最不爱这些血呼哧啦的场面。
孟展柯却不免有些好奇:“我还没有见过饲蛊血盆呢,等我进去看看先!”
顾供奉对叶拂衣的态度有些酷,对孟展桧却是亲切地多,疾若闪电般的拉住他的胳臂,轻声笑道:“二少,别去。里面气味难闻的很,没有什么好看的。还是早些回庄吧,等天亮之后,叶少该帮家主疗伤了,也得让他休息一会。”
来的时候是因为要追赶那位苗疆落蛊人,所以叶拂衣脚下的速度极快。
回去之时,叶拂衣却没有再发出透明鱼线在林间借力,也好让一路赶来,有些气喘吁吁的穆韵鸿稍作休息。
四人回到孟氏庄园的时候,天色仍然未明,各自回房休息。
叶拂衣依然回到孟铮庭所在的中心别墅,一步,一步,缓缓拾级而上。
站在二楼走廊过道之中,他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轻轻推开自己母亲原来的卧室房门,举步进入。
--这从未见过父母双亲真容的二十一年来,他第一次觉得距离自己母亲这么近,一颗心不由得“扑通”乱跳。
叶拂衣轻轻按亮门侧的灯光。
孟展眉的房间布置精美而雅致,却不是叶拂衣自以为的中式风格,而是全然一派西洋风情。
拱窗前垂着洁白的窗纱,一张软软的沙发摆在窗前。
房间中央的大床上早已铺设齐全,就连梳妆台前也没有一丝灰尘,昔年房间女主人所用的各式化妆品还摆放的整整齐齐,很明显,这间卧室天天都会有人进来打扫。
一柄象牙梳子横放在镜子前,上面还有数根漆黑的发丝。
半人高的油画就挂在梳妆台上方的墙壁,画中的女子一袭白衣,斜斜坐在金黄的银杏落叶下,长发齐腰,眉目如画,巧笑嫣然。
“母亲……”叶拂衣缓缓走近梳妆台,坐在梳妆凳上,下意识的那起那柄象牙梳子,修长手指轻轻拂过梳子上的发丝,血脉相接的感觉悄然上涌。
叶拂衣静静抬起头,细长眉眼一眨不眨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幅油画,忽然,灵台识海之间一声轰然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