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芷和温子凌商议了半日还不够,在船上用晚饭的时候,她和温子凌继续商量讨论,用罢晚饭,表兄妹俩继续商议。
青芷正说得口干舌燥,旁边钟佳霖就端着茶盏递到了她唇边:“青芷,喝点水润润喉咙!”
她就着钟佳霖的手喝了一口水,发现味道甘甜中透出些清苦,便扬眉看向钟佳霖:“蜂蜜莲芯茶?”
钟佳霖“嗯”了一声,端着茶盏喂青芷把剩余的蜂蜜莲芯茶一口口喝了。
青芷喝了一盏,还觉得不够,抬了抬下巴,不由自主撒娇:“哥哥,我还渴!”
钟佳霖抿嘴一笑,端起茶壶又给青芷斟了一盏蜂蜜莲芯茶,也不避嫌,当着蔡羽和温子凌的面又喂青芷喝了。
蔡羽:“你们夫妻俩可真亲热啊!你们别气我,等我金榜题名,我也要开始说亲,到时候一定寻个温柔美娇娘,让你们都妒忌我,哼!”
青芷闻言,看向蔡羽笑了。
前世蔡羽就是这一科考中进士的,他先做了甘州推官,后来大宋名臣王尧臣担任陕州安抚使,他又去了王尧臣幕府。
因为多次击退西夏进犯,蔡羽在王尧臣幕府脱颖而出,步步高升成为甘州安抚使,带领大宋军队荡平西夏十四部,为大宋夺回了河朔地带。
青芷记得蔡羽娶的妻子是上司王尧臣之女,的确是个美娇娘,却和温柔不沾边,而是个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
温子凌见状,想起青芷已经嫁给钟佳霖了,如今是钟佳霖的娘子,心里又酸又涩,只得强颜欢笑道:“今日有些晚了,咱们到了京城,再慢慢斟酌,青芷,你和佳霖也早些歇息吧!”
青芷答应了一声,又端起茶壶自己倒了一盏蜂蜜莲芯茶一饮而尽,这才随着钟佳霖回舱房去了。
进了他们两个居住的舱房,青芷吩咐春燕拿水洗漱,钟佳霖则默默把床给铺设好了。
舱房里空间狭小,只有一张床,昨晚走得急,他和青芷和衣挤在一张床上睡了一夜,今晚要在运河上行驶一夜,得让青芷好好歇歇。
青芷洗漱罢回来,一眼就见到了床上并排摆着的两个大红纱面软枕和两个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卧。
两条新被子一条是大红百子图缎子被面,是钟佳霖的;另一条是杏红万字纹缎子被面,是青芷的,都是他们俩成亲韩氏给准备的,这次出远门也带上了。
看着并排放置的枕头被卧,青芷说不清什么滋味,虽然觉得她和哥哥这样也没关系,可是心里却隐隐有些害羞——即使是前世,她和哥哥也没这样亲近过
青芷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钟佳霖的缎被,忽然想起哥哥的床铺一天到晚铺得整整齐齐,叠得方方正正,一尘不染,不由偷笑——我若是趴上去打个滚,哥哥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想到这里,她跃跃欲试扑了上去,在钟佳霖的被卧上打了个滚,然后躺在钟佳霖被子上笑了起来。
青芷笑着笑着,眼睛的余光却看到钟佳霖正立在门口看着自己,忙跳了起来:“哥哥!”
钟佳霖洗漱罢回来,一进来就看到青芷在自己被窝上打滚傻笑,不由也笑了,心道:青芷真是小孩子气!
他把端进来的一盆热水放在了床前:“泡泡脚再睡吧!”
青芷都把脚浸入热水里了,忽然想起自己洗了脚哥哥怎么办,忙看向正翻箱笼的钟佳霖:“哥哥,我先洗了,你怎么办?”
哥哥可是有洁癖的啊!
钟佳霖若无其事拿出一块洁白的松江棉布走了过来:“在船上用水不方便,我和你一起洗。”
他在青芷旁边坐了下来,果真脱了清水布袜,也把脚放进了铜盆里。
青芷:“”
她的眼睛直往钟佳霖脚上看,发现哥哥的脚生得颇为白皙好看。
此时钟佳霖和青芷几乎是挨着坐的,他发现青芷有些紧张,便不慌不忙道:“青芷,咱们到京城后先在子凌表哥那里落脚,然后再寻房子,怎么样?”
青芷一听,注意力当即被吸引了过去,忙道:“嗯,咱们先去子凌表哥那里,然后再寻宅子——我想租一个能够让你安静读书,却又距离贡院不远的住处。”
钟佳霖用脚给青芷撩水,专注地听青芷说话。
青芷的脚不算大,白白胖胖的,可爱得很。
“哥哥,我都打听了,”青芷扳着手指头道,“人家说会试也是分三场举行,三日一场,第一场在二月初九,第二场在二月十二,第三场在二月十五,不过会试和乡试不太一样,不用一直在贡院考场内呆九天,每场考试都是前一日入场,第二天出场,中间可以住在家里”
钟佳霖默默听青芷说着。
这些他自然都知道,可他还是很愿意听青芷娓娓道来。
青芷高谈阔论的时候,钟佳霖抬起青芷的脚,用白松江布细细擦拭了,然后自己倒洗脚水去了。
等钟佳霖回来,青芷已经脱去外衣,只穿着中衣,钻进里面的被窝里睡下了。
见钟佳霖回来,她伸手拉低被头,竭力睁开眼睛看钟佳霖,声音软绵绵带着睡意:“哥哥,我好渴睡,你也快些睡吧”
钟佳霖“嗯”了一声,脱去外衣,只穿着中衣亵裤进了自己的被窝躺下,伸手摸了摸青芷散在枕上的青丝,柔声道:“睡吧!”
青芷“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睡在船上,船行水上如摇篮一样摇荡,她刚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钟佳霖躺在青芷外侧,一时心情激荡,难以入睡。
如今已经是十一月,外面的风声、船帆扑棱棱的声音、哗哗的水声,组成了寒冷的运河水上冬夜。
那湿漉漉的寒气似乎要透过舱房的板壁进来了。
钟佳霖听到青芷呼吸声变得均匀起来,便悄悄凑过去,在青芷温暖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和青芷头挨着头,很快也睡着了。
今日正是英亲王赵瑜的生辰,按照规矩,赵瑜先进宫给清平帝磕头,然后再回王府大摆宴席。
赵瑜行罢礼,得了些赏赐,陪着皇兄清平帝说了会儿话,见清平帝神情恹恹,便觑了个机会告辞退下了。
王府里还有好几轮宴席等着他呢!
赵瑜离开之后,清平帝坐在那里,眼中带着些忧郁之意。
周灵默然片刻,忽然道:“陛下,臣接到消息,阿霖快到京城了。”
周灵之所以能够年纪轻轻就爬到高位,除了为人着实聪明,对清平帝忠心耿耿之外,还有一项特别的才能——他很善于察言观色,尤其是对清平帝。
清平帝闻言,眼中的黯淡顿时一扫而空,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阿霖怎么提前进京了?”
周灵不说钟佳霖是为了陪新婚妻子虞氏进京,而是道:“应该是为明年的会试做准备吧!”
清平帝顿时兴奋起来,霍的站了起来,在铺着大红地毡的地上来回踱了两圈,忽然停下了脚步,抬眼看向周灵:“那阿霖住哪里?”
周灵想了想,道:“陛下,阿霖是与同伴一起进京,怕是要与同伴一起安置”
他一边想一边说:“明年二月就要举行会试,不少举子都提前来到了京城,宅子很不好找,家境差些的举子或是借住在道观佛庙之中,或是做傍友打秋风住在家境好些的同乡亲朋好友那里阿霖岳父不过是落魄乡下秀才,他怕是无力在京城租赁宅子”
周灵当然是故意卖惨,他的声音略显低沉,语调缓慢,带着些萧瑟之意。
清平帝听了,险些落下泪来。
以前十来年,他虽然一直派人查找阿霖下落,却只是抱着一线希望而已,心中基本确定阿霖已经夭折,因此很少想起。
如今清平帝知道自己唯一的儿子还活着,一腔父爱压抑多年,一朝喷发,居然澎湃汹涌之至,都快把他自己给感动了。
想到自己唯一的儿子落魄至此,清平帝心里的怜惜满溢而出,当即道:“周灵,你替朕出面给阿霖些零用钱吧!”
周灵似是迟疑了一瞬,然后便躬身答道:“是,陛下!”
他其实一直在资助钟佳霖,不过这不能拿到明面上说罢了。
清平帝负手继续踱步,想到钟佳霖居然真的娶了那个乡下穷秀才的女儿,不由感叹道:“阿霖真是重情义,不过那虞氏实在不是良配此时姑且放在一边,以后再计较吧!”
他打算再看一看,若是阿霖确实有治国之才,他势必要为阿霖一步步铺好那登天梯,到了那时,若是虞氏不合适,不拘是一杯毒酒,抑或是封虞氏一个太子良娣改妻为妾,都简单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