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佳霖黑泠泠的眼睛里满是笑意,语气却格外的认真:“王先生是什么身份?”
他也意识到这位王先生水平实在是太高,区区南阳县哪里能盛得下这样的人物!
徐微往四周张望了一下,见同学们都没注意这边,就连谢仪文也在垂目整理书册,便低声道:“王先生便是先前的礼部尚书王治,因丁母忧回乡守孝,没想到县学居然把他给请来了,真是小庙藏高僧啊!”
钟佳霖微笑起来,修长的手指放在了面前的那摞书上。
蔡羽眼睛发亮:“天啊,咱们的老师里居然有礼部尚书!我的天,回去告诉了我爹,我爹可是要开心极了!”
谢仪文嘴角挑了起来。
他看了钟佳霖一眼,心道:原来这位主子长得与陛下如此相像,不知道陛下见了,会作何感想
他可是前科探花,却还要来陪太子读书。
陛下只有这一棵独苗苗,只要这棵独苗苗活着,皇太子之位就毫无悬念,这样看的话,自己来这一趟还是值得的!
谢仪文又看了钟佳霖一眼,见他正听两个同学说话,眼睛里带着温暖笑意,脸颊上酒窝深深,听到开心处,笑容灿烂,雪白的小虎牙就露了出来——真是一个清风明月般的少年!
一刻钟后,君房里的九位学生,整整齐齐立在学堂西边的校场上,等着新的武学先生的到来。
校场四周种着不少棵白杨树,树荫倒是浓密。
片刻之后,一位身穿月白纱袍,腰围黑带,脚蹬快靴的青年大步走了过来。
他身材高挑,英姿飒爽,声音自带着爽朗之意:“我是你们的武学先生赵青,以后各位的武学课,由我来教授!”
赵青目光清澈,扫视了一圈,视线在钟佳霖脸上定了定,又缓缓移开了,道:“第一项,围着校场跑圈,一共九圈!”
学生都暗自叫苦,却也不敢嘀咕,老老实实排队跑圈去了。
下了武学课回到学舍,蔡羽一头栽倒在了床铺上,口中连连叫苦:“这赵青是什么来历?怎么这么折腾我们啊!”
钟佳霖却提了水桶出来,掀开桶盖,水桶里还有大半桶水。
徐微也跟了进来,看着钟佳霖忙碌,忽然道:“赵青你们都没听说过?前科的武状元,沧州节度使赵峥的儿子,因殴打了贵妃娘娘的亲弟弟,被夺了功名!”
钟佳霖舀了两瓢倒在自己的洗脸盆里,先用薄荷香胰子洗了手,又换水洗脸,把自己弄得清清爽爽了,又用香胰子洗了手巾搭了起来,这才道:“看来咱们真是幸运,先生都这里有本事!”
从今天下午的这两堂课,他已经发现了异常——他们君房配置的先生可都太厉害了,有丁母忧在家守孝的前礼部尚书,有打了人被夺了功名的前武状元,不知道明天还会遇到什么先生!
这时候谢仪文也走了过来,含笑与钟佳霖、徐微和蔡羽打了个招呼。
蔡羽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佳霖,我脚上都磨泡了,你帮我脱了靴子,用针挑了吧!”
钟佳霖浑不在意道:“你去用香胰子把脚洗三遍,然后再来找我给你挑脚泡!”
蔡羽“嗷”了一声,真的找了洗脚盆出来,拿了香胰子出去洗脚去了。
钟佳霖找出蜡烛点着,又寻出一根针放在一边。
谢仪文和徐微没想到钟佳霖居然真的要给蔡羽那小子挑脚泡,都很吃惊,尤其是谢仪文,目瞪口呆站在那里:“佳佳霖,你你真的要给蔡羽挑脚泡?”
钟佳霖神情自若:“我们是同门师兄弟,他最心疼自己,舍不得下手,我帮他很正常啊!”
谢仪文:“”
原来钟佳霖这么重感情啊,看来这次来南阳县是来对了!
徐微拍了拍钟佳霖的肩膀:“佳霖,你真是好兄弟!”
这时候蔡羽脚上穿着丝绸编的凉鞋,猴子般跳着跑了进来。
他一屁股在床上坐定,把一双赤脚翘了过来:“佳霖,总共五个泡,你小心些,哥哥我怕疼!”
钟佳霖抿嘴笑了,拈起绣花针,把针尖凑到烛火上烧了烧,然后蹲在那里,一手捏着蔡羽的脚,一手拈着绣花针去挑脚泡。
谢仪文和徐微在一边看着,都快屏住呼吸了。
挑罢脚泡,钟佳霖便拿了薄荷香胰子出去洗手去了。
徐微凑到蔡羽脚上,细细观察了一番,才道:“怪不得我们四个人,只有你一个人长了脚泡,你一个大男人,脚怎么这么细嫩啊!”
蔡羽舒舒服服枕着枕头翘着脚躺在床上:“没办法,别看佳霖生得细皮嫩肉,其实我的脚可比他的脚娇嫩多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
晚上下起了雨。
雨滴打在屋顶的瓦片上噼啪作响。
蔡羽傍晚时睡了一会儿,这会儿睡不着了,便问钟佳霖:“佳霖,你睡着了么?”
钟佳霖没睡着,便道:“想聊什么?”
蔡羽轻轻道:“我大姐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未来姐夫是宛州做茶叶生意的张家的大儿子。”
“张家大郎今年十七岁,已经接管了他家在京城的茶叶铺子,很是能干。我姐姐下个月就出嫁,出嫁后和张大郎一起住在京城。”
钟佳霖声音清冷:“女孩子成亲早,再过几年,就‘绿叶成阴子满枝’了”
蔡羽满心都是怅然,叹了口气:“说不定明年我就要做舅舅了”
钟佳霖脑海中浮现出青芷笑盈盈的模样,心里却道:青芷年纪小,须得好好护着她,听说女孩子年纪小生孩子容易难产,可不能让青芷太早有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