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青芷正在摆弄韩成送她的两盆兰草,韩成便急急走了进来,脸上满是笑意:“青芷,你爹爹来接你和你娘了!”
青芷闻言,心中一阵惊喜,当即起身,拎起裙裾跑了出去。
钟佳霖刚把虞世清扶下马车,一转身就看到一个乌发如云身材袅娜的美丽少女笑盈盈站在瑞和祥绸缎庄黑底金漆的招牌下,一双大眼睛宝光璀璨,笑容灿烂,不是青芷还是谁?
看到青芷,钟佳霖心里有一种温柔的牵动,他微笑着看着青芷,温声道:“青芷,我和先生来接你和师娘回家!”
其实只有几日没见青芷,可是他却觉得似乎离开青芷很久了,心中颇为牵挂。
青芷“嗯”了一声,拎着裙裾敏捷地从高台上跳了下来,一下子站在了钟佳霖面前:“哥哥,恭喜你!”
见青芷稳稳地落在了地上,钟佳霖悄悄收回了双手,低声斥责道:“这么高的台子,多危险啊!”
青芷仰首看向钟佳霖,大眼睛里满是欢喜:“哥哥,你好像又长高了!”
钟佳霖:“”
他伸手拉住了青芷的手,低声道:“我得了一个砚台,送给昭玉做礼物吧!”
舅舅和舅母待青芷这样好,他总得还礼吧!
青芷得知是祁知县赏的砚台,便要求先看看。
钟佳霖拿出来让青芷看。
青芷细细一看,认出是一块蕉叶白端砚,知道这砚台很好,便点了点头,道:“哥哥,以后我会送你更好的砚台的!”
钟佳霖笑了,抬手揉了揉青芷的脑袋,没说什么。
韩成得知钟佳霖送的这个砚台是知县大人赏的,当即眉开眼笑:“这意头真好!希望我家昭玉,也像佳霖一样学业有成!”
在韩成这里用罢午饭,虞世清、韩氏、青芷和佳霖与韩成夫妻告别,坐上韩成的马车离开了杨状元胡同,出城去了。
一家人刚进了家门,还没安置,外面就有人来敲门了。
原来是虞家的西邻胡大郎,胡老娘的大儿子。
虞世清的三个学生这次考试都榜上有名的消息已经传扬开去,不少外村人都托人来求虞世清,想把自己孩子送到虞世清的学堂,胡大郎自然也是这个目的。
他已出嫁的姐姐嫁的是何庄开磨坊的富户何大庆,外甥如今要开蒙了,听说了虞世清的名声,便想要把孩子送进来。
虞世清在别的方面很好说话,可是在教书这件事上却很认真,道:“八月底把孩子带到学堂让我看看,如果能收的话,我就收下!”
胡大郎大喜,忙道:“这束脩”
虞世清脸有些微红——读书人当面谈银子,未免有些不好意思——嗫嚅道:“这个束脩么”
青芷在西厢房里听了一会了,见爹爹不好意思说,便借口送茶点,用托盘送了一碟五香瓜子和一碟椒盐南瓜子过去,一脸天真道:“爹爹,你上午不是还和舅舅说,表弟昭玉的束脩是一年六两银子么?”
胡大郎一听,心道:人家虞先生的内侄韩昭玉来就学,还得一年六两银子的束脩,那他们这些外人岂不是得更多?
他忙陪笑道:“虞先生,咱们多年邻居,也不是外人,您看这样行不行,我那外甥的束脩,也和韩家昭玉的束脩一样,一年六两银子?”
虞世清心中狂喜,面上却显得云淡风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那就这样吧!”
他的学堂里的学生,只有蔡羽和蔡翎兄弟俩是一个季度三两银子,一年十二两银子的束脩,其余学生都是一年一两银子的束脩,这些银子往年都交给了他娘,他只能靠给书肆抄书来挣些钱花用。
如今收了一个学生,一年就有六两银子的束脩,若是能再收几个,一年的收入也不算低了!
他多年来潜心苦读,呕心沥血教书育人,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付出有了回报
送走胡大郎,虞世清想起这些年的辛苦,眼睛有些湿润。
回到屋子里,见妻子韩氏关切地看着自己,虞世清心里一阵温暖,忙低声道:“我没事!”
韩氏柔声道:“没事就好,没事我就放心了”
虞世清忽然想起了蔡大官人送的那个用红绸裹着的毡包,不由笑了,吩咐钟佳霖:“佳霖,把蔡大官人送的那个毡包拿过来吧!”
钟佳霖答应了一声,很快就把毡包送了进来。
虞世清打开毡包,这才发现里面是几匹绫罗绸缎和一个大红凤尾纹锦匣。
韩氏凑过去数了数,发现一共是六匹衣料,一匹大红宫缎,一匹鹦哥绿潞绸,一匹翠蓝云缎,一匹白绫,另有两匹杭州毛青布。
她不禁欢喜道:“可以给青芷做件大红缎裙,再给她做件白绫袄,你和佳霖一人一件毛青布夹袍!”
虞世清满口答应了:“好!”
看向这些衣料,虞世清当即想起了自己的亲娘,忙道:“这匹鹦哥绿潞绸给咱娘吧,咱娘喜欢这些鲜亮颜色!”
韩氏笑容消失了一瞬,轻轻答应了一声。
青芷嘴角抽了抽——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爹爹你确定祖母穿鹦哥绿这样鲜亮的颜色合适?
这时候见虞世清又要去拿那个大红凤尾纹锦匣,青芷怕他又要说送给祖母王氏,忙笑着拿到了手里,口中道:“我瞧瞧这里面是什么!”
她摁开消息,锦匣盖子弹开了,原来里面是一套赤金头面,簮环钗梳俱全,瞧着黄烘烘的,十分惹眼。
虞世清一见,马上想到了自己娘最喜欢赤金首饰,正要开口,却被青芷打断了。
青芷笑盈盈道:“爹爹,我娘嫁给你这么多年,你都没给她买过首饰,我娘出门都没东西戴,这些正好给我娘!”
她把首饰匣子塞给了韩氏,笑着道:“娘,你可要收好了,免得祖母知道,抢走了送给三姑母、四姑母或者六姑母,对了,还有露儿表姐呢!”
虞世清:“”
这的确是他娘会做的事情。
与其让这些首饰落入他那些自私自利多吃多占的姐姐手里,不如让自己的妻子戴。
听了青芷的话,韩氏鼻子有些酸涩,抬眼看向虞世清。
虞世清笑了:“娘子你收下吧!”
韩氏抱着锦匣,伸手握住青芷的手:“青芷,咱们进屋说话去!”
娘俩进了青芷住的北暗间。
在青芷床上坐下之后,韩氏双手捂脸哭了起来。
无论成亲多少年,在虞世清心中,她和女儿都不是最重要的人。
青芷依偎着韩氏,一声不吭。
她知道韩氏需要的只是宣泄。
韩氏太压抑了,让她痛快地哭一场就好了。
哭够之后,韩氏心里轻松了许多,接过青芷递过来的帕子拭去泪水,道:“青芷,这套首饰你收起来吧,将来你出嫁就做你的陪嫁!”
她擤了擤鼻子,声音有些哑:“反正咱娘俩也不敢戴出来,你祖母一定会抢走的!”
青芷拿着首饰匣子,垂下眼帘思索片刻,道:“娘,我若是做生意需要本钱,把这些首饰都给变卖了呢?”
韩氏眼睛还有些红:“卖了就卖了吧,反正你这孩子不会乱来!”
她的闺女,的确比她丈夫靠谱。
青芷笑了起来,道:“娘,我去给你打水洗脸!”
韩氏低着头用帕子拭着泪,鼻子有些塞,声音也有些沙哑:“你去吧!”
青芷很快就打了水过来,服侍韩氏洗了脸,又倒了一盏凉开水过来,递给了韩氏:“娘,您喝口水吧!”
韩氏喝了几口水,喉咙舒服了些,这才道:“后院地里种的早玉米怕是该收了,咱娘俩找时间把那两垄玉米掰了吧!”
青芷答应了一声,想起了前世她跟着娘掰玉米时脸上手上被玉米叶割出的细碎伤口,不由微笑:“娘,掰了玉米,剥去玉米包衣,把玉米棒子在地头晒干,再把棒子上的玉米粒搓下来,去磨坊磨成玉米面,咱们就可以做玉米粥了!”
前世明明很累、一点都不愿想起的记忆,如今重生,再想起了,却满是欢喜——因为她重生了,而娘还在,哥哥也在,连爹爹也好好的。
韩氏笑着点头:“到了那时候,咱们种的芽子红薯叶该可以吃了,扒出几个,我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红薯玉米粥!”
青芷笑了起来,这才轻轻道:“娘,我打算做些生意,说不定真的要卖了刚得的这套赤金头面。”
韩氏笑眯眯看着女儿:“青芷,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娘相信你!”
青芷心里如同春风鼓荡,意气风发又温暖适宜——有了母亲的支持,她一定会努力让家里的日子更好,让母亲过得舒心,让哥哥安心科举,让爹爹不被祖母和姑母们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