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雨点终于落了下来,行商们躲在船舱里,而对我们这帮人来说,船舱里已经没了我们的安身之处——在主甲板上,士兵们们横七竖八地靠在一堆堆装备旁。从基地里带来的防水布总算派了用场,尽管如此,甲板仍然是一个又湿又冷的地方。这段旅程刚刚开始,我就希望它马上结束了。
行商的头目出现了。我盯着他看。此人一直把自己全身包裹着,我只能从声音上判断他可能是个男的。不过我也不敢百分之百肯定。
行商头目扫视了一眼众人,好像在观察我们的灵魂似的。乘船而来的一名行商(看样子是行商头目的副手)请卢子干尽可能让我们的人在拥挤的甲板上安顿好。一阵风刮来,甲板上叮叮咣咣的一阵乱响,不少人骂骂咧咧。
头目大声说:“欢迎大家登上这艘船,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我希望今后大家像一家人一样,共同进退,我们把舱房让出来一部分,请大家住进去吧!”他顿了顿,又说,“希望大家记住我的名字,我叫董仲颖。”
董仲颖?我记得这个名字,据说是西凉地区的豪杰,在黄巾军掀起叛乱之后,董仲颖在西凉地区组织当地人平叛,干掉了不少黄巾军。
也难怪他能用得起巨型运输机和巡洋舰。
“打扮成行商,是为了掩人耳目,方便进入长安么?”卢子干冷冷地问道。
董仲颖朗声大笑,“看来你不太了解历史。我们董家本来就是行商出身,要不然怎么有钱买装备?”
他向大家招了招手:“都别愣着了,外面很冷,都进船舱里来吧!”
进入船舱后,笨重的装备箱被我塞进了舱室的床下,我一屁股跌坐在张翼德身边。
两个人一间舱房,我和张翼德住一间,关云长和赵子龙住在一起。公孙和孙仲谋住一起,曹孟德、袁本初住在一起。孙尚香和糜梅住在一起。华元化没有住在这边,他选择住在急救室那边,每天都有人需要治疗,他也顾不上休息了。
“玄德,那个董仲颖,确实想把我们带到长安去,对吧?”张翼德问。
“我看是这样的,怎么了?”
“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西凉地区离这里非常遥远,董仲颖完全可以在自己的家乡驻扎,为什么要去遥远的长安呢?”张翼德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少年了,他现在的想法变得更加成熟。
我摇头说:“我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反正我们都是要去长安的。咱们是因为已经没地方可去,长安是我们抵抗黄巾军的最后希望,董仲颖可能也是出于这种理由吧。”
张翼德点了点头:“我同意你的想法。对了,最近我总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小白没死,她还活着。”张翼德的眼神变得很飘忽,就好像心思去了另一个地方,又好像在看着某种本不存在的东西,“我好像觉得她就在附近,离咱们并不远。”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了,早点儿休息。”
有人在外面敲门:“开饭了,去餐厅集合吧!”
本来卢子干是禁止部下喝酒的,但今天董仲颖表现得格外殷勤,每个人都给斟了一杯。不喝的话似乎显得太不给人家面子。卢子干只好表示,大家随意,别出丑就行。
大概半小时之后,别出丑的目标就注定无法达成了。全船的行商都跑过来轮番敬酒,就连卢子干也喝了不少。长时间作战导致大家都神经紧绷,或许真的需要彻底放松一下。
我们互相依靠着站在他桌前,关云长满脸通红,公孙滑到了椅子下面,张翼德不时爆出傻笑,曹孟德和袁本初勾肩搭背互相敬酒,就连原禁、用良都无法保持严肃。
“唉,我觉得我喝醉了。”卢子干低声说。
“长官,咱们都醉了,”张翼德说,“我敢确定以及肯定,咱们都醉了。”
“你小子注意点儿。”我捅了捅他的腰眼。
卢子干想走,但刚站起来就开始打晃,又重重地坐回了椅子上。
“都坐下,伙计们。既然到了这份儿上,就都给我精神点好了。”
曹孟德醉眼惺忪地问道:“还有谁没醉?”
袁本初摇晃着脑袋看了半天,指了指身边的一个人:“就剩他了。”
是赵子龙,他温文尔雅地坐在桌前,身前摆了一排空杯,手里还在把玩着一杯。脸上虽然带了些红晕,眼里却没有半分醉意。
“这……小子,好……酒量。”曹孟德结结巴巴地说。袁本初点了点头,然后俩人一起滑到了桌子下面。
周围的行商纷纷朝我们这边抛来白眼,皱起鼻子。这帮人表面上是尊重我们的,实际上却不那么尊重。在他们眼里,我们只是一群破衣烂衫、无家可归的流浪军人罢了。我能感到他们心生厌恶。
一名衣着考究、身材矮胖的行商来到我们面前,似乎是想敬酒,但看了一圈,似乎觉得我们都喝多了,只有赵子龙看上去还稳当,于是转向赵子龙。
“这位是……”行商端着酒杯,刚要敬酒,忽然惊得目瞪口呆,“是你?!”
赵子龙盯着这胖子,身子纹丝不动,眼皮都不眨一下。胖子的红脸蛋变得煞白,仿佛见了鬼。
“似乎是你的熟人。”卢子干说。
行商头也不回地跑回到他那群人中间。
赵子龙淡淡地笑了笑:“是啊。”
胖子回到同伴身边,急匆匆地嘀咕两句,冲我们指指点点。那帮人脸上都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后都散去了。
赵子龙没作任何解释,只是说:“咱们可以走了吧?我也觉得有些头晕了。”
“喂,别急啊,如果方便的话,跟我们说说,你和那个胖子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卢子干以难得的温柔语气问道。
“算了吧。”
“你还是重新考虑一下吧。整个团队里所有人都要彼此知根知底才行,要不然,你只能离开这个团队。”卢子干摊了摊手。
赵子龙脸上罩上了一层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