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了？”张秀英脸色很不好看。

好不容易攒够了钱，房价如果一天一涨，她的愿望只能泡汤。

小程摆摆手，示意张秀英先别说话，她继续和电话里的人交谈：“是，我记得您，我现在就在您家上面带着客户看房子呢，好，我知道了，有客户的话我立即跟您联系。”

放下电话，小丫头哈哈大笑：“阿姨，您别着急，不是这个房子，是楼下的，一楼，生意周转急需用钱，挺了一年坚持不住了，主动降价，早是要有这种觉悟，去年年底房价最高的时候早卖出去了，现在降价，至少比去年年底少卖5万元。”

张秀英摇头：“吓死我了，我看咱们赶快签合同吧，省的心揪着紧张。”

毕夏心中一动，问小程：“一楼降到少？”

“开价65，底线60。”

“60？真特么黑，就是一个奸商，53、4万差不多。”毕朝祥鄙视。

“叔，这是去年年底的价钱，我卖了这么多房子，说句老实话，如果55万，算是挺公道的价了。”小程不遮不掩，坦诚爆出业界公认的价格。

反正眼前的客户买不起，坦诚相告可以给自己加分，增加客户对自己的好感，顺利拿下手头的这票交易，何乐不为呢。

“55？”毕夏重复。

“对啊，他说底线60，肯定留下和卖家讨价还价的余地，买房的人哪有不还价的，只是还价多少就凭个人本事了。”小程甜甜的笑。

“我们现在去看看。”毕夏一语惊人。

“你们去看？”小程瞪大圆溜溜的眼睛，神色惊诧。

怎么回事？客户突然发财了？有钱么？逗我玩？

“夏宝，不用再看了，我和你爸挺喜欢这套的，今天准备就定了。”张秀英理解小程的表现。

她对儿子的提议也很尴尬。

没钱就是白看，人穷更讲尊严。

“妈，这套房子看好了，走了。您不能今天就住在这里吧，只当下楼拐个弯。”毕夏冲着小程摆摆头，手臂挽住老妈向外走。

小程最后一个走出，锁好五楼房门，钻过毕家几个人的身侧，赶在前面带路。

趁着下楼功夫，她电话通知一楼看房。

等他们走到一楼，房主已经打开屋门，等在门口。

是一个高高瘦瘦，面部矜持的男人。

进门后，毕夏并没有在房子的户型上过多费神，和五楼的房子布局完全相同，他把重点放在厨房、厕所和客厅。

厨房、厕所顶层，没有任何水印花纹，说明楼上防水涂层做的不错，未来不会出现漏水问题。

客厅连接南阳台，阳光充足，开了一个侧门，直通小院，出入方便。

小院面积大约50平米，可以种菜种花、晒太阳，可以老年人活动筋骨，悠闲享受生活。

转了一圈，毕夏回到客厅，站在父母和房主身边。

从父母眼中，他看到羡慕、喜欢和向往。

“这套房子您最个低要多少钱？”毕夏面向房主。

“65万，刚给这姑娘报的价。”房主语调冷傲，浑身上下散发混迹江湖的老油条味道。

“50万，现在就去房管局过户。”毕夏紧盯对方眼睛。

“开玩笑，我有的是钱，卖房是因为太多难打理，早知道你出的价我连门都不开。”房主刻薄损毒。

毕夏不动声色的笑：“房多不好打理？有理。”

站在后面的张秀英，低头看看自己从早上出门就一直用双手紧紧捂住的斜挎皮包，怔住了。

里面一张建行卡，一家人省吃俭用几十年存下来的全部积蓄，刚好凑够房款38万。

不要说人家提出的65万，就是儿子说的50万，又能从哪里弄来？

不仅张秀英，连同毕家兄弟，小程姑娘都是一脸懵逼。

“夏宝，”毕朝阳拽拽儿子的胳膊。

关键时刻，男人的理智更趋清醒。

反观张秀英，胸脯剧烈起伏不定，眼眶潮湿。

不向往好日子的人有么？日常说的勤俭、朴素谁不知道是借口，她做梦都希望自己活得比那些靠打玻尿酸维持不老容颜的女明星更铺张奢靡。

可钱呢？没钱滋腻个屁啊。

“我说的是现款。”毕夏加码。

在做生意缺钱的人面前，有钱就是大爷。

房主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冷傲矜持的脸松动了，露出笑意。

“我诚心诚意，60。”房主狡诈的回答。

“52。”毕夏继续磨。

他越来越享受猫抓老鼠的过程。

“最低59，否则不卖。”房主咬死价位噶然止住。

做买卖的人贼精，他看准毕夏身边跟着老人，当然明白这套房子不是年轻人结婚用的，为了老人，为了面子，当儿子多花几万，咬牙也能做到。

毕夏眼睛看着房主，说话却冲着中介：“小程，你刚才说这个小区还有两套一楼的房子说吧，麻烦你现在带我们去看看，价钱合适的话，我，现、在、就、买。”

小程相当机灵，到手的钱挣谁都是挣，对一个从去年至今傲慢无礼，时不时刁难她的客户，使劲的踩几脚，出出心口的恶气，她、觉、得、爽。

“大哥咱们走，就在前面，那家态度很好，我再帮您说合说合，价位绝对合理。”小程姑娘欢喜雀跃。

到手的钱多了将近一半，不要说在一个小区里看房，就算区别的小区，让她打车带客户去都行。

小程当着房主的面拨打另外一家的电话。

房主尴尬的又咽了一口口水，大大的嘴巴张了几张，几欲说出嘴的话都被自己的面子压下了。

不巧的是，他的手机响了。

“老公，钱凑齐没？对方催的很紧，今天不给钱就去法院告我们。”话筒里面声音的回音很大，是一个气急败坏的女人的声音。

放下电话，房主堪比变脸神技，叫嚣狂妄的脸谱挥袖之间成了讨好。

“小兄弟，有话好说，我看你是个孝子，为了两位老人安享晚年，幸福快乐，我放血大甩卖，58万，现在就去签约。”

“小程，联系好没，我现在就要看房。”毕夏不搭理房主。

“大哥，联系好了，他正好在家，咱们现在就去，三分钟就到。”小程笑语嫣然，乖巧的搀扶着张秀英，像伺候自己老娘一般。

“走。”毕夏抬腿。

“兄弟，57万5，最低了。”房主拦住毕夏，颓废的语调再也看不出之前的嚣张。

“我最多能出52，但是看在你也诚心，我也诚心的份上，我主动加点，52万6千6百66，你顺我顺大家顺，吉利。”

毕夏猛杀价的原因并不是就想以50万的价钱拿下这套房子，55万是他预期中的价位。

房主急于用钱，又没有别的客户看房，他拾得是漏，可以在讨价还价中达到自己的预期目的。

按照小程的说法，这个价位只要被中介放出去，55万甚至跟再多一两万照样能顺利脱手。

别的地方未必能买住合适的好房子，见好就收是他的原则。

“nnd，你咋不59万9千9百99呢，更吉利。”房主心中暗骂。

“nnd，不踩死你算我白混。”毕夏猜到房主会骂他。

送快速的几年，他遇到过色色的人，练就了铁嘴钢牙。

谁对他好，他对谁更好。

谁对他坏，他对谁更坏。

房主恰好是后者。

毕夏心里最鄙视的就是这种人，诚实一点、大度一点，他可能直接报价55万，毕竟这是目前的行情。

不过要是遇见房主这种不要脸的人，自己干嘛要脸。

“你逮冤大头呢，不买、不买、不买了。”房主撒泼。

“爱卖不卖。”毕夏继续向外走。

有电话透漏出的消息，他可以放心学螃蟹，横着走。

“兄弟，再加点不行么？”房主一把拽住毕夏，低声下气。

“不行！我儿子的钱也是拼命挣的，我当妈的还舍不得花呢，多一分我们也不买。”张秀英横空出世，一语惊人。

响亮的声音在客厅二十多平米的空间内嗡嗡作响。

房主不由自主一个哆嗦。

毕朝阳崇拜的冲着老婆伸出大拇指。

毕夏哈哈大笑：“我老妈最棒！”

房主仰头叹息：“卖！”

资金链如果断了，自己名下的超市被拍卖，辛苦二十年打下的江山变成一盘散沙，到时多给他十万二十万也难东山再起。

三五万的小钱，他舍得起。

无法容忍的是挫败感。

他的老奸巨猾、雁过拔毛，无人不知，跌倒在一个强势儿子和一个强势老妈手里，膈应。

“现在能签约么？”房主讪笑。

“能，现在就走。”毕夏回答。

两人并肩抬腿刚卖出一步，门口传来一个声音：“我喜欢这房子，57万给我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