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贫穷
作者:安稚初      更新:2020-04-01 09:14      字数:2409

终风看他对着捏糖人的摊子发了好一会楞,“想要吗?”

孟虔湿漉漉的眼睛眨了眨,摆脑袋,“这些东西不好,不要。”

终风沉默了会,还是去买了个大兔子过来,捏出来的兔子栩栩如生,很能得人眼,“你小小年纪,无需刻记道理。”

孟虔盯着手里的糖人,嘴唇蠕动,“小舅,我们家很穷,我知道的。这个……浅尝辄止,而且,很贵。”

作为一个自幼混迹江湖且无视一般道义偶尔也会劫富济贫的大侠,头一回听人说自己买一个糖人是奢侈。不论他自己缺不缺钱,光是前几年门派里外的收支全是孟长歌一人负起来的,足可见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之理。

“你……这是听谁说的?”

孟虔轻轻舔了口糖,不是细看都难看出兔子背上颜色淡了一点,该是想了多久才舍得下口,终风别开头。

“闻哥哥说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娘只着黑白色的服饰,比市面上彩绸廉价得多,也不戴钗环。他还说,门派里的师兄弟们除了外袍上绣着红松林和梵语之外,都是干干净净的,素色洗久了也不会失色很耐用。”

终风心底一片死寂,穿黑白两色也并非是市面上的货料,你|娘一件衣裳抵得上几百个糖人!不戴钗环是因麻烦!素色是庄子上最抢手的缎子,门服上面绣的是暗月纹,用的是银蓝线!

孟虔舔舔嘴唇上未尽的糖浆,“况且我名中也有虔字,想必该是娘亲望我能敛财之意。辛姨母也说……”

孟虔察觉到终风面色越来越差,以为是勾起他心底的愁事,连忙道:“舅舅,你……”

终风挥挥手,对外道:“把这条街面上所有的糖人都买回来。”

朝阳山庄所在的街极极其繁华,街面店铺长十余里,灯火不绝,人来人往昼夜不息。所有的糖人?少说也得几十上百两。

门外人领命而去,孟虔目瞪口呆,按捺不住小窃喜,又担忧下面几个月大家得一起喝稀粥,巴巴的问:“不、不妥吧。小舅,舅舅,我我我们钱……”

终风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我觉得,勤俭是好事。但你要这些小东西,舅舅尚能办到,不至于如此……”

孟虔点点头,小口的舔着白兔,眉眼一路弯着。

大会在即,大道上各路人马或早或晚的都抵达山麓,原本就热闹的夜市鼎沸至极。

安排好了住宿,终风只好带着他四下转转。事先有了不许独自一人的命令,其余弟子三五成群的淹没在人流里。

终风领着他,一路上随时买下的小玩意被他抱在怀里,“那边白衫对襟的,是帮惊世书院的儒士。青袍的是无垢山的道士们,手里的佛尘很有些厉害。青阳斋的是铺子里的那些女子,剑道颇有造诣。派服最丑的,是雨霖阁的人……”

孟虔懵懂的听着,有些好奇,“剑道?最厉害不该是那位……”

他酝酿了一下措辞,“姐姐?”

终风自然懂得这个“姐姐”指的是谁,他微微弯了下嘴角,“是她。不过她也不是很厉害。”

孟虔:“可是我并未听过。”

终风随口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所见的高手未必就是高手……”

不及他话落,孟虔扯他的衣角,“小舅,我想、想要那个。”

终风看过去,是一支朴素的木簪子,末端刻着一朵小花。

他点点头,伸手欲拿,不想被别人抢了先。

“呦,很巧的呀。”女子笑意盈盈,视线落在他身边的时候又是一笑,“这位就是你们少门主了吧!生得倒是标致。”

“大会期间,不可无故交战。”终风将他往身后护了护,意味十分明了。

墓雪眸波一转,嘴角三分笑又浓三分,“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怕什么?你叫什么?”

孟虔利落的报上名号,紧紧盯着她手里的簪子,“姐姐并非实意想要它,不然让给我。”

年纪明明比他|娘还大的墓雪被他这一声又脆又甜的“姐姐”叫得眉心都是笑,存心要逗他,“你怎么就知道我并非实意?”

终风冷哼一声,让开了些。

“你一身白衣,配玉簪子更甚。木簪子,衬得人老气。”

墓雪也不恼:“那你买簪子送人,岂不是存心的使人家黯色。”

“不会,”孟虔想了想娘亲平时的装扮,说道,“她不甚在意外表,且然她身着何物都是极美的。”

墓雪来来回回将他看了个透底,“也是,便不同你争了。”

抬手往他怀里丢了袋金瓜子,如是道:“剩下的,当姐姐给的压祟钱。”不等孟虔反应,那人又似来是一样,蓦地回首已无身影。

终风环视四以后才松了口气,连他自己都未能察觉一手的湿润。他们七秀坊也是规矩极严的,大会在即不会让教徒独自行动。

难不成她是偷偷溜过来的?来做什么?送压祟钱的?

鬼话!心底不知道又揣着什么事!

终风失了兴致,一路上都在想这问题,眼下脑子灵活的人又都不在,商量都不成。

还是他太大意,长歌门如今正处风浪尖上,七秀坊动手此时就是大好时机。孟虔一旦出事,挫了门派的锐气,又狠狠地敲打了底下那些点小手段。

所有人如鲠在喉,唯有她七玲珑自在得意。

终风一个脑子乱糟糟的想着,相比之下孟虔倒是更加从容,看了超过三眼的,终风基本上都会给他买下来,直到终风怀里抱不下了,两人才启程往回走。

孟虔是再懂事明理也还是个孩子,当他在表演杂技的人圈上一站的时候,顿时被那钻火圈的猴子迷住了眼。周遭人潮挤来挤去,他身子小,没几下就站在了最里边。

浑然被灵活的小猴吸走了所有的注意,甚至连方才一直跟在他身边拿东西的小舅不见了也没能发觉。

那小猴一连钻了三个火圈后,训侯人让它坐下,它能听人语,果真就坐下了。

丢给它个小果子,居然还会剥皮。

人人鼓起掌来,好厉害,跟大白一样,孟虔心底由衷的赞叹,“小舅,等咱们……小舅?舅舅?”

孟虔四下里都不见人影,有些慌了,想费力的挤出去,不想试了几次都不似进来容易,“诸位,可否让让?诸位?”

不知台上的小猴又表演了什么,底下一片叫好,谁也没听见他的话。孟虔不蠢,他看得出来自己这八成是中计了,只是怕连累娘亲。

他无心去看台上如何,抱着一怀的东西难过得很,整个人都不觉颓废下来。完了,我丢了。

孟虔茫然而无望的看了一圈,街上流转的烛光落在他脸上,眸底压抑许久的水痕正在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