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五章
作者:安稚初      更新:2020-04-01 09:14      字数:2187

“姑娘,准备好了否?”

孟长歌深深呼了一口气,没有回过神来,连说话都不大利索,“还未,这……白姐姐,这……”

白柔知道她不好受,捏捏她的手指,“太子殿下对你还是挺上心的,我们看得出来。但赐婚不娶,这是违背圣意。且这事是他安排的,终归不能害你。”

烛光跳动,圣旨上的小字像极了一片蚂蚁,爬在她的心尖上,吞噬余数不多的温情。

嫁给容南王爷,这才见过几次!

什么一见钟情,什么温顺恭良!

“他不害我,他这是要我做什么?”孟长歌自嘲。

心底暗自磨牙,早就觉得那容南王不对劲,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果然,后面挖好的坑等着她跳呢。

先前她对人家就不待见,要真嫁过去指不定怎么给她穿小鞋。又不是什么正妃的位分,顶多算个妾。她好歹也是将门之女,怎么也算是门当户对,可连个问字、纳吉、下聘类的礼仪都没有?

白柔继续道,“那位还说,这类的礼仪他都尽过了,只管明日送你上花轿便好。”

孟长歌猛然想起,行冠礼那日,哥哥说,会亲手送她上轿的。一时间,如麻的思绪骤然静下来,化为一种浓厚的颓废。

一个妾?想必哥哥真的还在,也会为此而羞愧的吧。

日后,若是钟离衍同她单独相处,不慎被撞破,一个已娶一个已嫁说没什么关系,谁信?更何况他们还有一段情。

若再有心同她有个肌肤之亲,明晃晃辈分膈应死个人。就算钟离衍不嫌弃,有心念着她为他曾出生入死,她自己也过不了自己这道坎。

白柔不知道她内心矛盾的挣扎,继续苦口婆心,“容南王也是亲王殿下,你嫁过去,有个归宿。”白柔见她强压着的心痛,叹气道,“你的事我多少知道些,右家知道你若活着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就算你是门主,又如何?不如借着朝廷势力,保住自己。”

孟长歌闻言偏过头去,“姐姐是七秀坊的人,不准备揭发我?”

早在许久以前就已经发现了,无他,袖间白绫堪称一绝。

更加令她笃定的是那声“门主”,唯有与荒罗交手的那次。

白柔一噎,“我是来劝你的……罢了,不妨与你细说。七秀坊有坊主一统大局,但是如今坊主闭关,事务皆有左右两家的家主代为处理。拿你是右家的事,且夫君同那位已经约好,我不便毁约,再者我也不是多事之人。”

孟长歌点点头,不然,趁乱溜走好了……

想法一冒头,她开始有了初步计划:萧家人手加上迎亲队伍,一个终风绰绰有余,这帮亲兵想来也站着在自己这边的,只需约好地方就成。至于自己,钱粮不可少……

白柔咳了几声,“阿舟,这是躲不掉的。”

孟长歌哑然,“我、我这姻非结不可?”

白柔拍桌,义正言辞的补充,“岂止非结不可,即便你不愿意,绑着也是要送你去的。”

孟长歌深感无力,能呛死人的嘴此刻抿成一条线。

半晌,白柔又轻声道:“昨夜并非无人守夜,只是那位有言在先,姑娘言行还是慎重的好。”

孟长歌抬眼望过去这算什么?威胁?劝告?还是警示?

门外仆人已经开始布置,孟长歌视野被一片艳色充斥着,直直的灼到心底,恹恹的嗯了一声。

白柔得到满意的答案,满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最后一晚上,早些睡吧。”

翌日。

孟长歌本就浅眠的很,乍闻叩门声醒了。

婢女鱼贯而入,伺候她更衣束发。

白柔未能亲自过来,贴身的侍女却是把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若不是看着她年幼,孟长歌都怀疑这小丫头已经成婚了。

好命婆子是萧家的一位老嬷嬷,开过面之后,孟长歌才细细端视着自己这张脸。临时才揭了人皮面具,发丝下边的皮肉还有些发红,其他的倒是没多大变化。

梳头要用新梳子,好命婆子轻轻揽着青丝一面梳,一面念着:“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慈祥的脸色令孟长歌有些恍然如梦的感觉,鼻尖跟着一酸。

说来奇怪,就是这样一句简单的祝词落在她耳中带着浓浓的、令人不舍的感觉——家的感觉。

小婢女递了张帕子过去,“姑娘哭哭才好,不羞人的。时辰还早,姑娘先吃些粥垫垫。”

孟长歌逗得一笑,接过碗来,小口小口的吃着。

好命婆子笑盈盈的,“姑娘是我梳过头里标致的一个,定能嫁的一位好郎君。”

孟长歌微微垂头,落在众人眼底只当是新妇怕羞,不敢多言。

这些礼仪看着简单,实则繁琐得很。

还有位宫里来的嬷嬷在旁操,萧家众人更加不敢松懈。

末了,边长三尺的红盖巾蒙在头上,四角垂下金流苏,一晃一晃的格外动人。

嬷嬷满意的看着孟长歌,“娘子蒙上盖头后就永远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日后要一心一意辅着夫家。姑娘看着是个明事理的,老奴就把王爷托付给你了。”

孟长歌抿唇微笑,“王爷……想必是不需我……”

两不相愿,各自安好这是最后。

不可置否,容南王能一直安坐在如今的位子上,周遭的刺杀定不会少。即便碍着这无实的夫妻名分,要她伸手救他一把,也是可以的。

托付?这就有些严重了,她不打愿意答应这些无谓诺言。

难不成容南王哪天不幸命丧黄泉,这嬷嬷不会让她跟着陪葬吧。

嬷嬷笑着拍她的手,“不会错不会错。”

嫁女之家三日不熄烛火,在盈盈火光中思念著远去的女儿;夫家三日不举乐,安慰著思念双亲的新娘,整个仪式宁静安详,但安静细致的仪式中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孟长歌踏云川城的最后一片晚霞入了容南王府,

黄昏中开始的那个安静优美的仪式,映照出一个漂泊的灵魂直至此刻,有了栖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