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难熬的一夜。
钟离衍既没有唤阿勒过来,也没有为她动手将断骨接回去。骨肉分离的苦楚让她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许是睡迷糊了,梦中似乎总是有笛声而伴。
实际上并非她幻觉,那一夜,钟离衍盘腿坐在她身边,一夜未眠,也不曾看她一眼。他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支竹笛,横于胸前,悠扬的笛声飘荡在寂夜。
第二天,阿勒率先发现她。
手里的汤药洒遍了小院,阿勒将她抱起折回自己的厢房。
公子不知去向,只是大人手腕上的铁手铐已经被打开。
阿勒同苏木一起住在小院的东边厢房里,距离不是很远,对阿勒而言,这是一生的距离。
若是真神大人真的出了事,他不敢想象回到漠北以后,大君问起来,他该如何作答。
他是钦天监最无权势的弟子,被一个酒鬼大合萨收作徒弟。可这师父不曾教他半分占卜职能,就连这次出行也是他自己强行求来的。虽然最后大合萨同意了,这并不证明他自己天生的懦弱卑微会随之消失。
他疾步跨进屋里,慌忙大声对外喊到:“苏木,快些弄些热水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抽出几枚银针来,刺入孟长歌体里。
人却毫无反应,阿勒再度抽出银针,刺入上冲穴中。
孟长歌眉毛微蹙,面露难色。
“水来了。”
阿勒径直拿起毛巾浸入滚水中,拧干敷在她额头间。
苏木稍稍一愣,随即忍不住把骂道:“阿勒,你犯什么傻?你手废了回了漠北还做什么合萨!”
“我不知道。”他瓮声瓮气道。
捏住针尾,抽出来,反送进启肩穴中。孟长歌反应大了些,有黑血顺着嘴角不断流下。阿勒一面用毛巾替她擦干净,一面用银针将她体内的淤血逼出来。
“换水。”盆里的血水换了又换,阿勒将毛巾丢进去,手腕间传来的酸痛还是让他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她这又是怎么了?苦肉计吗?”
“你自己把自己手脚打断试试。”阿勒换了一幅平淡的口气。
待到把杂物清理干净,已是深夜。钟离衍未曾留下任何口信,连着不见还有余下沼地逃生回来的几人。苏木并不担心公子的安危,知道自己当下只需看好孟长歌即可。阿勒将汤药一点一点灌进她口中,可每次孟长歌都将大半吐出来,阿勒依旧端着小碗,一勺的喂。
苏木冷冷的看着他,双手抱剑叠在胸前,:“阿勒,你不用这么在意。你当是第一次参入寻神祭典吧,就算她活下来了,等到了神庙。。。”
阿勒放下手中小碗,迎面向他走来。许是房门没关的缘故,阿勒的衣角被风吹起,朦朦胧胧间倒真有几分仙人的云气,显得飘飘欲仙。他黯然地问:“苏木大人,盘鞑天神真的存在吗?真神真的是天神派遣来的使者吗?我有点开始质疑了。”
苏木轻轻开口,“阿勒,神是不存在的。陷入危难的时候,救你的永远不会是神。”
阿勒听着这番本该是逆言的话,心里无限悲凉,“所以,大人,我们漠北的信仰都是不存在的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信仰是公子。”
“可是,那我这样的星官信仰该是什么?漫天流泻的星光,还是虚无缥缈的盘鞑天神呢?”
苏木听得有些动容,安慰他道:“都不是,你的信仰就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