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开剑鞘,繁重的长剑在他手腕间变得灵活轻巧。剑身上隐隐流动着一层雾气,波光流转。他紧握剑柄,发力,霎时间手里结满霜花,剑尖破空而去。
孟长歌一连推开数十步,只为躲避这凌厉的剑法。剑法简单直接,挥是挥,刺是刺。除了剑柄的霜花和剑身那灼热的她看不出来精妙在何处。动静之大惊得树叶间的残雨纷纷落下来,长剑所到之处,只有白雾弥漫,那是雨水化的雾气。
荒罗以剑术闻名,执起剑便只剩下唯一要做的事:胜了眼前之人。
故而一招一式都显露杀机,那柄剑上锐气擦着孟长歌的面颊而过,她面部便迅速感到一阵灼热的痛意。好似前往灼热的刀子刮着一般,她强忍着痛意,躲开这一击。
寂静的山巅只剩下兵器碰撞、摩擦产生的打斗声,在空荡荡的山谷来回荡开。
孟长歌渐渐吃力起来,最后终是抵不住荒罗的长剑往上轻挑,接着虎口处一顿麻痛,手里的骨鞭被生生震开,落在不远处的溪水那侧。
一口腥甜从嘴里涌出,她咬紧牙关,生生咽了回去。
她心底微寒,实在难以想象如果那挑的一下是自己的手臂会怎么样?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斐然总是对她严厉,逼她练就鞭术。因为,这个世间还有一种人,他们强大到视万物为蜉蝣蝼蚁般。
如是又几次,她最终被重重的抛在溪中,浪花四溅。
下一瞬长剑指着她的眉心,头顶上的声音淡淡的叙述着结局,“你输了。”
孟长歌攀着老榕树根想要勉强站起来,嘴角不断溢下来的鲜血一点一点在衣裙上染开,身上的衣服本来只是破了几条口子,此刻已经是完完全全的破烂不堪。
她抓了几次,泥水浸过的青苔又滑又黏,怎么都站起不起来。
荒罗半垂眼帘,看着她缓缓的蠕动,大口的鲜血喷涌而出。方才清澈见底的溪水,此刻浑浊得像是泥浆。
他看着她爬起来,又跌下去,再爬起来。
过程很无味,可是他却从中看到了些什么。
那是什么?那是在绝望中挣扎努力想要活下去蝼蚁眼中的希冀。
这就是孟家的后人吗?战马上厮杀出来的斐然长公主的后人吗?
那种一种别样的情绪油然而生,这样好的一个剑者,不学剑,多可惜。这般在他手底下过了三十回合的后人,若是可以辅之,冠名天下又何难?
掩好自己的心迹,荒罗用着狮子看着垂死猎物般的目光看着她,“如果你现在愿意把长歌令给我,我可以向坊主进言,请求饶你不死。”
闻言,孟长歌眼底很平静。
无论是她看见荒罗还是到此刻,除了开始的惊讶,她都是平静。平静的与他对决,平静的倒下,平静的站起来,平静的面对死亡。荒罗含笑,原来是个说大话的人。说是不能死去,却做好了死去的打算。也好,无所牵挂的人一腔孤勇,有所图的人才好束缚。
忽的,她嘴里发出“嗬嗤”的怪声,细看过去,竟是在笑。血从她嘴里不断涌出来,好似止不住一般。明明她吐字是极为不清的,可这话偏生落在荒罗耳里格外的清楚。
她说:“我孟家人,只有站着死的,还没有跪着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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