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出的热气伴着寒风消散殆尽，窗户上的冰花棱角分明，忍不住轻轻用手触了一下，冷意顺着骨头直趋心房，打了个颤，收手时指尖已经沾满了水滴，画出一个饱满的圆，啪嗒，落到了阳台上的泥土里。

假期了，不可能像在学校一样总与他粘着了，各自也要有各自的生活，总坐在电脑旁啪啪啪的打字也不现实，话多了便聊尽了，眼累心也累。

只是每天还是会像这样，无意间想起他——也许是我太无聊了吧。

不知道吃错了什么东西，肚子痛得难受，我对神发自肺腑的忏悔：再也不乱吃东西了，以后一定浅尝辄止。炸藕，贡桃，长寿糕，关东煮统统都见鬼去吧……好不容易神收回了他的惩戒让我睡着了觉，却又在半夜被痛醒。

这一次是脚腕上的伤。

那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人生第一次穿上鞋跟四厘米的漂亮鞋子，心里美滋滋——尽管路上没有灯。可能我们的税收太低了，政府不仅没有钱给灯供电，而且没钱修路。腿都没来得及打弯，脚就崴了，霎时就不能动了，愣愣的坐在那个坑旁边，半天才想起要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小心翼翼的走回家，竟然不疼了，本以为没什么大碍，谁知道入夜之后竟然又……

一开始如刀绞如万箭穿透我的身体，继而是缓一点的却一点没有减轻的像是用石杵在捣的痛。我将身子蜷成一团，却是一点好转都没有。我不忍心吵醒还在打呼的奶奶，依稀记得橱柜里还有一瓶云南白药，艰难的一点点直起身来，走向衣橱的那简单的几步却漫长的像是银河路。

如果这时候他在我身边该多好啊。我翻来覆去的想着，又起来，去摸索手机。

他还在线！我一愣，又惊又喜。既不悦于他这么晚还在玩手机，又开心于尽管他没法在我的身边第一杯热水，安慰我两句也是好的。

“我脚踝疼。”

开心的感觉几乎让我忘记了疼痛，此刻的我想一个急于要到糖果的孩子。我真傻，越活越倒退了，还需要别人的安慰。如果当时的网络有撤回功能的话，我可能就不会有那么大的遗憾了。

就像我小时候从来没有要到过糖果一样，这次回答我的的只有白的刺眼的屏幕。

明明是在线的啊，明明……呵。我突然想到了顾城说的一句话：“一个男人如果不能在你需要他的时候出现，那么他以后也就不必出现了。”

脚踝上的痛又一下子吞噬了我，随之而来的还有心在钝钝的痛。

控制不住的，有水从眼角里冒出来，悄无声息的，淹没了整张脸。我知道此时的痛哭毫无意义，但是这是神的旨意——低等人类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孩子。我恨恨的抹去脸上的眼泪，却是“双袖龙钟泪不干”。什么时候我才能停止哭泣。

或许他只是睡着了还挂着机呢？或许我不该这么晚打搅他。或许……我们都没有资格说爱——连陪伴都没有，连精神的陪伴都没有，怎么说爱。

不知道奶奶是被手机的亮光吵醒了，还是被我折腾醒了，她迷迷糊糊的问我：“清儿，怎么了？”

我一惊，当然不想让她看到我这副狼狈的样子，想要故作镇静地说：“我没事。”但是我却控制不住该死的生理机制——哭泣伴随的哽咽。

奶奶的觉像是醒了大半“怎么了！”

“没事，脚踝疼，一会儿就好了。”

“你躺着别动，我给你拿药去。”

“别，我摸过药了。”

“那我去拿水，喝点水冷静一下。”这次我没来得及阻止。

那杯水，是我今年喝过的最甜蜜最温暖最可口的白开水了。“我帮你揉揉吧？”

“不用了吧，我现在好多了。”

她没有再说话，手附上了我的脚踝，那温暖确实让我舒服了很多——如果她没有揉着揉着就睡着了的话，这将是一个完美的夜晚。

我把手机放回原处的时候，还是不死心的看了一眼屏幕——头像灰了，灰了！

就像我心里的那抹灰一样，彻底淹没了我。

想要自己不多想，想要沉沉的睡去，无声的，不断滑落的眼泪却昭示着我的清醒。我对着自己挤出了一个微笑，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睡觉！

他平时总说我死鸭子嘴硬，总说我冷漠无情。我真的很佩服那些可以忘掉寒夜的人，很佩服很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