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玲珑一句话,让苏家人和大殿上的其他人神情都有些古怪。
苏黎闻言倒是脸色缓和了不少——他想的比较简单,不管怎么说总归是人家救了自家小妹,那就是他们苏家的恩人。他一时对这个南梁世子的印象便好了一些,甚至主动上前道:“苏黎代舍妹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萧珏并未再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了。
纪红纱急急跑过来——方才殿上一派混乱,她一边要抵御刺客一边还要救人,一直都没有找到苏玲珑,简直心急如焚,眼下见女儿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一颗心才终于落地。她将苏玲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看见她裙摆上的一块血渍,又急道:“阿玖,你是不是受伤了?”
苏玲珑摇头,宽慰地笑道:“娘,我没事,这只是那些刺客的血。”
纪红纱这才放下心来。
“素来听闻南梁世子性情冷清,没想到今日阿玖却是为他所救。”苏逸微微笑了一笑,又随口问了一句,“阿玖从前认识他吗?”
苏玲珑摇头。
她当然不能说萧珏几个月前便到了北燕,而且她还故意让他欠了自己一个人情——只是,他还给她的是不是早已经超出了她伴有图谋的给予……
这时有人进来传话,说是皇帝要宣定远侯和两位将军到偏殿议事。
苏煜看向纪红纱和苏玲珑,道:“夫人,你且带着阿玖先行回府。”
纪红纱点头同意了,待苏煜父子三人走后,便带着苏玲珑回定远侯府。
一路上纪红纱都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苏玲珑——今日这样的场面,生长在京城里的那些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肯定是受不了的,本以为苏玲珑也会受了惊吓,没想到自家女儿仍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只是寻常地出门逛了个街一般,不由得让她这个做娘的也感到惊讶得很。
“娘?你在看什么?”苏玲珑被她这么盯得有些奇怪,忍不住出声问道。
“没什么,”纪红纱移开了目光,想了想,还是问道,“阿玖,今日的事情你不害怕吗?”
苏玲珑摇头:“没什么好怕的,爹娘在战场上也会杀人,难道我还要害怕爹娘不成?”
纪红纱却是被逗笑了,心里也放宽不少。
是啊,这又什么好怕的呢?苏玲珑想。上一世,苏家被屠满门,她想尽办法从冷宫中逃出去,远远地望见定远候府门口的台阶都已被血染红的时候,那才是她最恐惧的噩梦。
就让这个噩梦永远只是一个梦吧,她不会让它重演的。
……
汀兰苑,因着纪红纱提前命人传过话,几位丫鬟对今日宫里发生的事情也知道了些大概,还特意寻了什么驱邪的植物给苏玲珑洗尘,惹得她哭笑不得。
沐浴过后换了一身衣服,苏玲珑唤来璎珞,交代道:“今日恭王求娶的事情,想个法子传到孟诗诗那里。”
“是,”璎珞应道,“今日可真险,不过没想到那玄机道长竟然会出面阻止。”
苏玲珑垂眸。这自然不是巧合那么简单,这件事情,凭良心说她还是心存愧疚的。上一世的记忆让她无意中知道了玄机道长不为人知的过去,迫不得已下,也只能利用这些威胁他配合自己演了今日的这一出戏。
……
皇宫,一处僻静的院落里,一人坐在案前,手中的信纸缓缓展开——此人正是玄机道长。而信上密密麻麻写着他所有的秘辛,甚至连他在宫外安顿妻儿的秘密府邸的位置都被对方知晓得一清二楚。
第二张信纸上,亦是洋洋洒洒地写了许多,详细写清了三年中会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玄机道长收到这封信的时间是半月前,他为人仔细,起先是不信的,后来时间一天天过去,他惊讶地发现里头所说的有关这半月的事情竟都一件一件的发生。他终于相信了信纸上的所有事情,凭借这张薄薄的纸,就足以让他获得老皇帝绝对的信任,坐稳这个国师的位子。他猜想这大概就是写信人让他办事的酬劳——他摇头叹了一声,定远侯嫡女苏玲珑,玩弄手段,玩弄人心,甚至将皇家也耍的团团转,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呐。
……
苏府翠萍苑,孟诗诗听到院里丫鬟的议论,才知道了今日恭王要休掉恭王妃求娶苏玲珑之事。
她恨得牙痒痒,将面前几案上的东西全都摔了出去,一时破碎的茶盏散了一地。
“苏玲珑!又是苏玲珑!”孟诗诗气得红了眼,“这个贱人!”
她原本满心欢喜地以为就要将苏玲珑踩在脚下,却又得知恭王在文武百官面前许了苏玲珑正妃的位子,这叫她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小姐莫要动气,免得伤了身子,”一旁的绿萝赶紧道,“您不心疼自己,也总得顾着肚里的小公子啊。”
孟诗诗不由心中一顿,这番话倒是提醒她了——是啊,只要有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在,谁又能碍着她的荣华富贵?何况苏玲珑不识好歹,放着恭王正妃的位子不要,那便全部由她孟诗诗享了吧。
这样想着,孟诗诗的脸色都缓和了不少——再过五日,她便能风风光光地嫁入恭王府,成为名正言顺的恭王侧妃了。再加上现在又有了身孕,今后的路,必然会越走越顺的。
“绿萝,你倒是个贴心的,这些天伺候得也是尽心尽力。”孟诗诗突然笑道。
“能伺候未来的侧妃娘娘是奴婢的福分。”绿萝应了一声。
“只可惜你的身契在老夫人那边,不然我还能将你带了去,以你的姿色,侍妾还是当得的。”孟诗诗勾唇一笑。
任是谁都能听出这话里头的讽刺,孟诗诗这种人,给她点颜色就能开染房,如今还没入恭王府,尾巴就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是奴婢没那个福气。”绿萝却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忧伤也没有生气。而孟诗诗没有注意到的,是她低着的头下面近乎冰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