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搞错了？恭王殿下不是与孟表姐两情相悦么？”苏玲珑依旧低着头，语气听着似乎十分困惑，眸中却是闪过一抹讽刺。

“她的话自然不可信。”苏老夫人摆了摆手，虽说苏玲珑并未直面回答她方才的话，可这副唯唯诺诺低着头的样子无疑让她那份扭曲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你也看到了，嫁给恭王殿下可是多少女子求也求不来的福分……”

“是啊姐姐，能得恭王殿下垂青，这样的大好事，岂有不答应之理？”叶倾城迫不及待地开口，极力掩盖住了心中的幸灾乐祸。

让苏玲珑做一个卑贱的妾，永生永世抬不起头，让苏家大房蒙羞，而且从此不再有人能抢她叶倾城的心上人——靖王宋景瑜。

嗯，对于苏老夫人，苏丹青，叶倾城这些人来说，这的确是件大好事——苏玲珑心中暗暗点头。

见苏玲珑依旧低头站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苏丹青也忍不住出声问道：“玲珑，你可有什么想法？”

苏玲珑突然抬起头，面上微微含笑，一双清澈的眸子缓缓地，一一扫过屋中的每一个人，仿佛能将人看穿一般，以苏老夫人为首的三人不由在心里打了个寒战，屋中顷刻间变得异常安静，尽管不过片刻，这段时间却显得十分漫长。

“只是不知恭王殿下的诚意如何，又是许了什么样的位分……”只听苏玲珑突然淡淡开口道，“正妃么？莫不是禁足太久，我倒是没听说恭王休妻或是恭王妃抱恙的消息。”

一语既出，苏老夫人与苏丹青不由一愣——苏玲珑的话并非狂妄，一位候门嫡出小姐，正妃的位子自然不会当不起。与此同时，她们也意识到，让苏玲珑乖乖嫁去恭王府为妾，恐怕没有预期的那样简单。

在这时候，只有叶倾城一人还搞不清楚状况，气愤于苏玲珑的“狂妄”，一心想着挫一挫苏玲珑的锐气，于是她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正妃？姐姐可莫要再胡言乱语了，恭王殿下是要娶你做侍妾……”

“倾城！”苏丹青一把喝住了叶倾城，心中暗自摇了摇头，自己这个女儿，到底年少沉不住气，日后要成为靖王正妃，还是有欠调教。

而此刻，更让苏丹青提心吊胆的是，苏玲珑已经知道了他们要她做妾……

苏玲珑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淡淡道：“恭王殿下的确不错，不过实在非我所愿，况且诚心着实不够，祖母、姑姑还是算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孙女的亲事，自然有父亲和母亲为我做主。”

“你这丫头！”苏老夫人见碰了个软钉子，险些发怒，听到侧边苏丹青轻声的咳嗽提醒，缓了缓，才换了一副心平气和的神情，道，“你这丫头，实在是太过任性。原先菩提寺那件事……便也罢了。如今看你这些日子以来，似乎清醒了不少，想来是静了心，知道分寸了。这恭王府，那可是皇室，你能嫁过去已经是咱们高攀了，那恭王殿下也是仪表堂堂，文武双全的俊杰。别看是个侍妾，只要恭王殿下疼爱你，日后再有了子嗣，那好日子还不是指日可待的？这门亲事，京中多少小姐都眼巴巴盼着呢！我看就是你爹在都不会说半个不好，若是不好好把握机会，到时候有得你后悔！”

这般长篇大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鬼话，若非现在不是时候，苏玲珑真的快要笑出声来了。如苏老夫人这样的人，大约一辈子的见识也就是在这幽闭的后宅之中。哪有一家的长辈如此大喇喇向孙女这般大夸其词的，也不知苏老夫人是怎么想的。

不过苏老夫人虽然当长辈不佳，这做媒的功夫却是十分了得。大约是小户人家出身，知道少女们大约都爱俏，爱慕人中俊杰，只把宋景瑞说得尽善尽美——说得好像苏玲珑从未见过这位千载难逢的“良人”一般。

宋景瑞除了一副皮相的确说得过去其他一无是处，单凭性格品行恶劣这一点便可以把这点子好印象全部抹杀掉——这便是苏玲珑上一世对宋景瑞这个人的总结，不巧这一世也同样适用。

上一世啊……

朝中大臣乃至各国使臣皆称赞北燕皇后苏玲珑看人极准，独具慧眼——第一眼便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而且事实往往与她猜测的差不离。

她有过看错人的时候吗？

自然有……

就比如，她看错了宋景瑜。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得很。

苏玲珑垂眸，眸中泛过阵阵凉意。

眼下再回到这段千载难逢的“良缘”，不过是她面前这些人想要除掉她的遮羞布罢了。

再抬起头时，眼中的戾气被压了下去，换作平日里温顺的样子，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恭王殿下的确是良人，却不是玲珑的良人，或许孟表姐比我更加合适。”

“你！”三番两次在苏玲珑那里碰壁，苏老夫人本就不是什么耐心的脾气，终于怒道，“我这个祖母好心为你，你倒好……嫌这嫌那，故意找茬，你还有没有个尊卑理法！”

故意找茬？苏府恐怕无人能及苏老夫人本人才对。

苏丹青皱了皱眉，本以为苏玲珑会反驳，却见她被苏老夫人一喝，一声不吭地低下了头——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副软弱的样子。

一月左右的禁足，莫非是将前些日子突然出现在苏玲珑身上的桀骜性子磨灭干净了吗？

又或者，苏玲珑不过是表面上的强硬，弄巧成拙罢了，兔子的尾巴长不了，现在又回到了原先？

虽然这之间有诸多疑虑，苏丹青意识里还是更偏向后者——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脱胎换骨得像另一个人般？

如今的形势，苏老夫人已经失去了耐心，苏玲珑的态度虽不强硬却也已经明确表示自己不愿嫁给宋景瑞，眼下，软的不行，便只能来硬的了。

“玲珑！”苏丹青突然正色道，“你要清楚，来提亲的是恭王殿下，当今陛下的皇子，容不得我们说推就推！若是被陛下知道了，那是蔑视皇族的大罪，你也不想……连累你父亲吧？”

说到最后，苏丹青的眼神中甚至还带了一抹威胁……

果不其然，苏玲珑惶恐地抬起头，似乎很害怕地摇着头，过了很久，妥协般地低下头，轻声道：“玲珑……对这门亲事……没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