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声知道自己虽难胜过傅冲,可要脱身却并不难。只是她亦明白,只要自己一走,屋中的姑娘势必会被傅冲糟蹋,想到这点,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独自逃的。
二人兵刃互斫,李秋声虎口吃痛。傅冲化守为攻,收剑侧削,登时在李秋声的右臂上划出一道口子,左手在她腕处一点,夺过了她的短剑。傅冲剑指李秋声,挑眉笑望着她,道:“你认不认输?”李秋声紧咬一口气,心中一横,蓦地不避傅冲的剑锋,扬起长剑刺他胸口,竟是存了共亡的念头。见她这么不怕死的打法,傅冲也是一惊,忙变换招式击开她的长剑。傅冲向后一跃,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你这姑娘真古怪,我们今日初识,你就这么想要我的命?”
李秋声道:“你害了那么多人,死有余辜!”傅冲道:“人皆有欲,有人为名,有人为利,我为女人而已,你又何必较真?”李秋声冷笑道:“跟你这种人,多说也无益!”傅冲道:“诶?你不会是还要跟我打吧,你打不过我的!”李秋声凛然道:“就算我在你手下讨不了好,也绝不会任你胡作非为!”
傅冲摇摇头道:“你小小年纪,为何如此固执,偏要送死呢?那周正为了自己快活,冤枉我奸污了他那个奇丑无比的老婆,我一不做二不休,来这里找他下一个老婆,也是勉为其难啊!”李秋声怒道:“你……你……你无耻!”傅冲笑道:“到底还是小姑娘,骂起人来都这么好听。算了,看在你的面上,这苏姑娘我就不要了,好不好?”李秋声冷冷地看着他,不知他说话是真是假。傅冲又道:“我就知道你不相信我,这剑还你!”然后将短剑向斜上一抛,李秋声眼望短剑,伸手欲接,谁知她手刚一碰到剑柄便觉身上鸠尾、神阙两处穴道一阵剧痛,四肢霎时使不出力。原来傅冲假意还剑,实则是为了引开她的注意,好伺机偷袭。
傅冲见李秋声中计,喜不自禁道:“嘿嘿,我说了放过她,可没说要放过你!”他不放心李秋声是否真的中穴无力,不敢欺近,右手持剑,将李秋声的长剑一卷,扔到地上。傅冲一面将软剑缠回腰间,一面走上前道:“一个姑娘家,整日舞刀弄剑的多难看,来,让哥哥好好疼你。”他见李秋声丝毫不反抗,心中早是酥痒难耐,作势就要去抱她。李秋声尽力向旁一倒,躲开了。傅冲蹲下来望着她,笑道:“刚才能逃你不逃,现在是想逃都逃不掉了。”
李秋声道:“你……你要是动我,我做鬼都不放过你!”她声音虽轻,但眼中凶狠的杀气让傅冲也为之一惊。傅冲哈哈笑了两声,道:“你最好把我一起带去做鬼,好叫我做鬼也风流啊!”边说边伸手去轻抚她的脸蛋,李秋声被他一碰,但觉全身寒毛直竖,恶心异常,无奈自己胸口血气淤塞,连呼吸都感费力,根本无法反抗。傅冲凑近李秋声,闭目深吸一口气,沉醉道:“好香!”李秋声一遍又一遍地于心中默念:我李秋声若不手刃此人,誓不为人!
傅冲知她浑身都在发抖,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道:“放松一些,很快活的!哥哥这就抱你去床上!”
李秋声一双怒目狠狠瞪着傅冲,她这辈子从未这么恨过一个人。傅冲不知怎的,逢着她的目光忽然心虚起来,站起喝道:“你快把眼睛闭上!你不要以为老子不会杀了你!老子先杀后奸一样爽!”说罢拿起地上李秋声的长剑向她双目刺去!
就在长剑距李秋声只有寸余之时,从屋外飞进一颗石子,弹开了傅冲手中的剑。
傅冲立即抽出软剑,侧身朝门外喊道:“谁?”没人回答。傅冲又喊了一遍:“你是谁?”还是没人回答。傅冲慌了,退了两步,道:“有本事就现身,躲躲藏藏算什么好汉?”屋外依旧只见朗月稀星。傅冲不敢耽在此处,软剑护胸,纵身向外奔去!
李秋声见他走了,略略放心:自己总算逃过一劫。可那傅冲刚跑出去就又被人踹了回来,李秋声抬眼去望,烛火掩映之中,走进来一个手握一支一丈多长红缨长枪的虬髯壮汉。傅冲盯着那壮汉问道:“你到底是谁?”那壮汉双眸射出一道精光,道:“是杀你的人!”傅冲话未出口,长枪已穿胸而过,血涌不止,四肢挣了两挣,再不动了。那壮汉拾起地上的长剑,弯身用剑柄在李秋声几处穴道重重一撞。李秋声得人相助,自行调理内息,片刻就能站起,她扯下一截衣袖,将右臂的伤口粗粗包扎了一下。李秋声既感那壮汉的救命之恩,又敬其豪义,很想与之结交,于是向那壮汉抱拳道:“在下李秋声,敢问英雄高姓大名?”那壮汉望着她道:“区区贱名,何足道哉。在下还有要事,就此告辞。”李秋声不及挽留,那壮汉已取了长枪离去。
李秋声随后将苏姑娘送去了她爹娘的屋子,叮嘱他们不要去动傅冲的尸首也不要声张,又让他们去寻一床旧被放到苏姑娘屋里,三人连连应允了。李秋声知道若让苏家直接去报官,那知县大人定会对苏家人不依不饶,八成会落得跟周正一般下场,是以心中已有另外的谋划,只是需要齐风的帮忙,当下展开轻功,向客栈急行。
为免被人发现,李秋声仍按原路由窗中回屋,刚一落脚竟看到了齐风,不禁一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齐风一见到她,面上神色瞬间由忧转喜,他快步上前拥住了李秋声,道:“太好了,你没走!”李秋声又是一呆,心里却不抵触,因而没有直接推开他,只是喊了声:“齐大哥。”齐风这才回过神来,立即放开了李秋声,退开几步,发觉自己唐突,不由大窘,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李秋声正色问道:“发生什么事了?”齐风见她右臂有血渗出,惊道:“你受伤了!怎么回事?”李秋声道:“小伤不打紧。”齐风道:“我去给你拿金创药!”李秋声忙道:“不用了!我自己有药!”齐风又道:“你放哪里了,我帮你拿。”李秋声气道:“哎呀,你就别理我的伤了。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这么晚了你会在我屋里!”
齐风慢慢道:“你先将药敷上,一边治伤一边听我说。”李秋声拗不过他,只好依他所说。
原来方才齐风睡不着,听到屋外有窸窣响动遂悄悄起身查看。他对这种声音本不会太过在意,只当是其他住客晚间归屋,可既已知那知县想要拿住他们,今夜他也分外警惕些。黑暗之中,只见一缕青烟从门缝里飘了进来,他料想这烟必定有毒,但因不明对方底细,故只以袖遮面,避开烟向。
约莫半炷香的时分后,就听外边一人小声道:“应该差不多了罢?”另一人答道:“再等等,大人说了,这两人身手很好,一时半会怕是迷不倒他们。”齐风暗叫不好,担心李秋声熟睡不防着了他们的道儿。当即将门从里打开,屋外一人直跌进来,叫了声“哎呦”。齐风一脚将他踢开。另外一人会些功夫,挥拳朝齐风攻来。齐风向旁让过,左掌拍中那人肩头,接着趁那人脚步轻浮之际,双拳齐出,他这招用力甚猛,那人终受不住,倒翻在地。齐风不敢恋战,赶忙跑到李秋声屋前,果见那门缝里也放着迷香,他一把将迷香扯下踩灭,拍门喊道:“秋声!秋声!”屋内良久都没有回应,点香的二人也已偷偷溜走。齐风心中着急,顾不得许多,直接踹门进屋。
齐风道:“我发现你不在屋里,既怕你被那知县使了其他阴毒招数抓走,又怕你像上次一样不告而别。总而言之,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与你争吵的。”李秋声笑道:“明明是我先跟你发脾气的,怎么成了你的错了?”齐风道:“好罢,那算你我二人都有错,就此讲和好不好?日后你再要走,千万跟我说一声。”李秋声道:“万一我做的事情又要惹恼你,那我可不跟你说。”齐风道:“我说的话也不见得会让你多欢喜,好歹你留个信,让我知道你没被人抓走就是了。”李秋声道:“那好,以后凡事咱们都商量着来,不随便赌气了好吗?”
齐风点点头,随即关切问道:“对了,你去哪儿了?怎么还受伤了?”
李秋声便将自己如何在苏家偶遇采花贼傅冲,如何与他交手不敌,差点遭其诛杀,又如何幸逢一虬髯壮汉相救之事都说与齐风听了,至于傅冲口中那些不干不净的言论她自是没有提及。齐风听完,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双手,道:“幸好没事,幸好没事。”李秋声微微一笑,道:“现下还有一事需得你我去料理了。”齐风疑道:“什么事?”李秋声道:“傅冲的尸体还在苏姑娘的闺房里,咱们得要趁夜把那尸体运到衙门门口,才能让苏家置身事外。”齐风道:“不错不错,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