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勤队员们面面相觑，接着都转身去看宫岳。

宫岳挥挥手，这些家伙立刻退到一边。

“小杨。”宫岳喊了一声。

一个刚从右边那条铁索桥上下来的家伙应了一声，飞快地跑过来。这家伙细目薄唇，长相斯文，边跑边把背包摘下来拎在手上。

跑到他们跟前，这家伙把背包放在地上，从里面拉出一个比枕头还大的急救包，拿出酒精、绷带和各种药品，然后抽出一副外科医生戴的橡胶手套。

他戴上手套，抬头看着宫岳，“会长？”

宫岳没搭理他，蹲下来盯着叶明瞻背后的靳风：“现在你还能一脚把人踢飞吗？”

“不知道。要不我站起来，拿你试试脚？”靳风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

“你少说两句吧！”叶明瞻扭头瞪着这被揍得鼻青脸肿却还要嘴硬的家伙。

“靳风，你不想戴着铐子接受医疗服务就管好你的手和嘴，别拿针管捅小杨的眼睛，也别把他的鼻子咬掉。你不闹，我就拿你当人看。你犯病，我就给你注射你最喜欢的氯丙嗪。”

“然后，我就会睡上三天三夜，睡着了还会像孕妇一样吐得昏天黑地。你要是不高兴，就不让人给我清理，让我和我的隔夜饭、胆汁、胃液睡在一起。”靳风笑笑，“喜欢氯丙嗪的是你，会长。”

“你对氯丙嗪过敏是老天爷送我的大礼。”宫岳也笑了一下，然后站起来一挥手，那帮站在旁边待命的特勤队员立马跟着他朝死夔鸮走去。

第三拔从天而降的特勤队员几分钟前就在死夔鸮脚前列队站好，等着宫岳发号施令了。

“呃……会长？”小杨举着戴好橡胶手套的双手，也在等着听宫岳吩咐。

宫岳头都没回一下，径直走到那些特勤队员前面打个响指。

四十多个特勤队员立刻从背包里拿出各式各样的工具，热火朝天地开工了。

小杨只好掉过头来看着叶明瞻，又看了看靳风，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叶明瞻心头火起，朝这家伙吼道：“他不是洪水猛兽！先给他弄。”

“好、好吧。”小杨点点头，开始给靳风处理伤口。

叶明瞻盘腿坐在地上，瞪着宫岳。

宫岳背对这边，正抱着胳膊看那些特勤队员用电锯肢解夔鸮的尸体。

把夔鸮大卸八块之后，他们又把夔鸮肚子里的杂货一样样取出来，放进大大小小的低温盒。

这些低温盒最小的只有手机大，装了夔鸮一块带羽毛的皮肉；最大的两个都快赶上棺材了，一个装了夔鸮的嗉囊，另一个装了从夔鸮腹腔深处取出来的一个紫红色的器官。

不到二十分钟，跟面包车一样大的死夔鸮就被分解、拆装完毕，连独脚都被锯下来，放进了一个细长条的低温盒里。

刺鼻的防冻液气味弥漫了整个朱雀窟，石壁前只剩下几堆焦黑的羽毛和没用的血肉

这些特勤队员大刀阔斧的过程，被他们的两个同事拿摄像机全程记录下来。

此外，还有两个家伙也拿着摄像机在朱雀窟里跑来跑去，没有一个犄角旮旯，一道地缝逃过他们的镜头。

石柱上也有四个家伙围着那些烂仪器打转，一个拿摄像机，一个拿照相机，一个拿卷尺，一个把录音笔凑到嘴边叽里咕噜不停说话。偶尔，他们会交头接耳几句。

叶明瞻看着这帮人，越看火越大，他扭头对靳风说：“他还跟我们说他手下能用的人都死光了，要借调边防武警！这些是什么？大牲口吗？”

靳风笑起来，他正趴在地上，让小杨正给他背上的几个大燎泡敷药。

小杨也笑了，没意识到自己也是“大牲口”里的一只。

“他还说后援最快今天晚上才能赶到。”叶明瞻看了眼表，“现在是凌晨4点！他简直……”他一拳砸在地上，把难听的话咽回肚子里。

“马基雅维利主义的欺诈。我知道他会骗人，不过……”靳风笑着摇摇头，“要是知道后援来得这么快，他还会亲自带队，我在山下就会一枪崩了沈浩然，进来拆完局，喝解毒剂走人。”

“你们什么时候到洞口那儿的？”叶明瞻问小杨。

“我们钉完钢索正好看见你们俩干杯，喝庆功酒。”小杨说。

“那……那我小舅不是什么都看见、听见了？”他给靳风取追踪器，他和靳风商量编故事，他跟靳风说《百梅图》……

“是啊。你说绝对不会把靳风的地址告诉会长的时候，会长把眼镜脚都掰断了。”

叶明瞻“啊”了一声，两手抱头。

小杨敷完烧伤药，开始给靳风背上那两条大蜈蚣消毒。他边用酒精棉球擦，边摇头，“哦哟，你这伤口缝的，我们老家村子里最笨的女人纳的鞋底子跟这一比都能当艺术品。”

靳风哈哈大笑，引得好几个特勤队员扭头朝这边看。

叶明瞻呻吟着把脸埋在膝盖上。

“你再忍忍，他快好了。”小杨用手肘捅捅叶明瞻的胳膊，“要不你先吃点止痛片？急救包里有。”

靳风拍着地大笑，笑声快把朱雀窟震塌了。

叶明瞻欲哭无泪，实在想不通这家伙怎么还笑得出来？

进入朱雀窟不到一小时，特勤队员们带着大大小小的低温盒原路返回，消失在穹顶洞口外。

小杨是最后一个把自动上升器扣在钢索上离开的后援部队。

小杨出去后，从洞沿垂下来的十几条钢索被抽了上去。

穹顶又恢复了原样，山下的陨磁铁棋子形成的磁场防护罩仍旧像块蓝琥珀似的，静静地覆盖在洞口上方。

偌大的朱雀窟里悄无声息，只剩下叶明瞻、宫岳、靳风三个人。

叶明瞻看看直径20米，距离石柱七八十米高的洞口，问宫岳：“小舅，他们干嘛抽走钢索？我们不出去了？”

防护罩的幽蓝和岩浆的暗红同时映照在宫岳脸上，宫岳冷溶溶的眉梢、眼角就像无机质材料做的头像，看不出一丝活气。他进朱雀窟到现在还没跟叶明瞻讲过一句话，也没正眼瞧过叶明瞻。

“小舅……”

宫岳没反应，朝“他专用的”那条铁索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