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叶甫根尼·阿纳托利·佩图霍夫14岁，他拿着两瓶伏特加，走在莫斯科的笼罩在冰冷的黄昏的街道上。每天在地主别列科夫家忙完白天繁重的工作后，留下一个不眠的夜晚寻找那位长者，听他说那些妖魔鬼怪的故事。

“只要给那个老疯子两瓶伏特加，他就会给你说他的故事？”在地主家忙活时，他曾经听到那个胖嘟嘟的夫人对他们家的孩子指责道，“他讲的都是些什么故事？除了妖魔鬼怪，还有什么？”

“妈妈，我们想听那个人讲故事。”孩子才说完，胖夫人就打了他一耳光。

而他在一旁整理壁橱，全都听到了。经过好几个夜晚不眠的打听，他终于找到了那个长者修养的地方——一间看起来十分没落的小图书馆，倒是距离他所侍奉的地主家并不算太远。从此得到报偿后，他总会省下那么几卢布，留给每月夜晚。

“嗨，叶甫根尼。”走到图书馆门口后，长者看到提着两瓶伏特加的他，大笑着拍起了手。

这里比起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又破败了许多，墙上的蜘蛛网黏在了几个相邻的书架上，壁炉里的火焰也奄奄一息。长者从他手上拿过一瓶伏特加，一边喝一边打着盹说：“哦，原谅我老了记性差了。请告诉我上次咱们讲到哪里了？”

“嗯……讲到了邦达列夫您去冰海上猎杀海妖。”他提醒道。

“哦，好的，那我继续说吧。那些海妖都是很可怕的家伙，为了杀死她们，我不得不拜托我的一个朋友给我的大猎刀换成更强大的炼金刀。当时我站在冰面上，站都站不稳，那些海妖就在水下想要咬我。她们包围在我站在的那块浮冰上……”邦达列夫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手臂，就好像他真的站在浮冰上举着猎刀要猎杀海妖一样。

佩图霍夫那张俊美得像是女孩子的脸上透露出了笑意，听邦达列夫讲故事总能让他忘记平日在别列科夫家的疲累。长者身上穿着破旧的布衫，脚上的布鞋也露出了一只脚趾，可在讲起这些所谓他年轻时经历过的故事时就会兴奋起来，甚至忘了从遮不了风的窗外吹来的冷风。

“叶甫根尼，你不来一杯吗？”邦达列夫讲到自己砍下了第一只围攻自己的海妖的头颅时，突然问。

他摇摇头。要是喝酒被别列科夫家的人抓到，恐怕自己将失去最后一个愿意收留自己的地方。

“那我继续说吧，那群怪物看到有一个同伴的脑袋被我砍下来了，开始急眼了！”邦达列夫的语气突然尖了起来，就好像他是其中一只海妖。佩图霍夫浅浅笑了，酒窝显得衣衫褴褛的他那么迷人。

看到眼前的长者手舞足蹈，佩图霍夫左右瞟了瞟书架上的书籍。除了在别列科夫家也看到过的书，其他的书名他都有些奇怪。《炼金武器残卷》？《恶魔覆灭启示录》？

“叶甫根尼，你对我的书感兴趣吗？”邦达列夫发现他的视线转移，停下了讲故事，但还是很兴奋的问。

“嗯，还好。”佩图霍夫赶快把脑袋转过来。如果是别列科夫家的胖夫人抓到他，恐怕就要被皮带狠狠地抽在屁股上了。邦达列夫并不生气，他继续讲述着他猎杀海妖的过程。

壁炉里的火焰微弱的燃烧着，冷风吹进了这个本就不是很温暖的小图书馆。

佩图霍夫打了个寒噤。邦达列夫见到此景，拿出了一个和自己喝酒的那个小杯子一样的小杯子：“听我的，如果觉得冷了，喝点伏特加会让你好起来。”

他看着眼前有些病怏怏的长者拿起装伏特加的瓶子往杯子里倒了一点酒，半信半疑的拿过去抿了一口。是很烈没错，不过他的身子暖和起来了。邦达列夫看到他脸上因暖和而泛起来的红晕，点了点头。

“就喝一点小酒，明天不会被人发现的。”长者爽朗地说，“我就继续说我的故事吧……后来其中一只海妖被我活捉了，我把她杀死后拿给了我的朋友研究。这才是故事刚刚开始的地方，叶甫根尼，你愿意听我把整个故事说完吗？”

看到长者眼神里祈求的神色，佩图霍夫点了点头。

长者回过头去，在抽屉里寻找着什么。他看到邦达列夫抽出了一本厚厚的手抄本，放在两人放酒杯的木质书桌上。手抄本上写着一个名字：“阿纳托利·叶戈尔·邦达列夫，于1856年”

“我一直在寻找着这么一个机会……我曾经以为这个机会永远都不会出现了……”邦达列夫激动得有些口齿不清，佩图霍夫奇怪的看他。长者翻找着手抄本上的内容，佩图霍夫看着这上面时而是密密麻麻的几十行字，时而是画得很拙劣的像是地图一样的东西，“最近这几年，我看到了希望……当然，得需要一个愿意听我把这个故事讲完的人……”

“叶甫根尼，你愿意发誓，你愿意听我讲完这个故事吗？”邦达列夫像是敬神一样的语气举着酒杯。

佩图霍夫点头。他最大的乐趣便是听邦达列夫讲故事，不然在别列科夫家一直超负荷的劳作下去，自己变老后恐怕也会像他们家那个暮气沉沉的老仆一样以指责和向别列科夫家的胖夫人告状他们这些年轻的劳工为乐。而眼前的邦达列夫虽然也有些老气横秋，可是从他身上佩图霍夫才能感觉到自己是一个少年。

不然他的少年还能怎么样？像童年一样流浪在这个冰冷的城镇？

“叶甫根尼，下次多带几瓶酒。后来的事，可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清的了。”邦达列夫满足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抄本，佩图霍夫注意到这个长者又在接下来的空白那一页写了一句话。

“嗯，好的。我想我该是时候回去了。”佩图霍夫站了起来，准备离开这个冷清的小图书馆。

这时候，一只褐色的猫头鹰落在了门上，闭上了眼睛。邦达列夫看到眼前的画面，目光里闪过犹疑。

“怎么了，邦达列夫先生？”佩图霍夫奇怪的问。邦达列夫似乎是梦想落空，无奈的闭上眼睛摇头。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几秒过去才意识到这个挂钟已经不转了。

“东西旧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没用。”邦达列夫话里有话地说，“叶甫根尼，如果你愿意听我说完这个故事，就记得下次多带两瓶酒。”

佩图霍夫点点头，飞跑着离开了这个老旧的图书馆。如果在天亮以前没有赶到别列科夫家给和他一样大的劳工们睡觉的木棚，老仆就会向胖夫人告状。而此刻，应该快到黎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