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小语怎么这么久了也不来个电话，不是说好了，一周一个平安电话吗？”潘娟皱眉眺首远望，时而又端倪着家中小方茶几上安静地讨厌的座机，嘴里吧唧吧唧叨叨个没听。

林真全这才从外头閑逛回来，刚进楼道便远远地听见老伴冲自己大喊。一进屋淡定斜坐在沙发上，嘴里叼着旱烟，吧嗒吧嗒地自顾自地吸着，丝毫不动声色，看着架势，估计平日里没少被老婆子唠叨轰炸，怕是已修炼了成精的自我净化功力了。

见老伴这般无动于衷，潘娟大嘴咧咧又开始嚼着，“嘿，她爸，你听没听见我的话呢，我说，小语怎么不来电话呢？”

“瞧你这出息，前两日不是刚来过电话么，怎么又开始瞎叨叨？我这耳旁子都快要起茧子咯，依我说，孩子们都是被你给叨叨走的。”说着，林真全换了一个坐姿，又吧嗒吸了一口烟火。

见自己被老伴这么埋汰，心里可真不是滋味，潘娟斜嚼着嘴巴子，两手叉腰，怒目圆瞪：“嘿，你这个老家伙，真是倒打一耙，是谁整天跟这儿吸大烟，还得儿子儿媳都避而远之，就连少不经事的孙子也大喊火烛咯，您这倒好，全赖我身上了？按我说，就连小语也是被你给惯走的！”好一副气势磅礴。

林真全见自己才说两句，便被顶回来十句，气焰明显被虐，赶紧收口，赔上笑脸，“好，我夫人能耐，来，喝口水，消消气儿。”

见老伴也算颇为识相，自己也拿足了面子和里子，潘娟也算个见好就收的主儿，于是，她也就顺势收下林真全抛出的台阶，长吁一通，故作慵懒。

“一儿一女，有媳有孙，按理说应该到了咱俩贻享天年的时候才是，可你瞧瞧，这个安静的呀，只让我心慌啊！”潘娟接过老林递过来的茶杯，若有所思地咕噜了两口。

“谁说不是呢，儿子小家三口齐齐去外头潇洒度元旦，心肝女儿嘛，又行迹隐秘，徒留咱两把老骨头跟家守着，正可谓，大眼瞪小眼——”林真全突然顿住。惹得一向爽利快口的潘娟伸长了脖颈。

“大眼瞪小眼，然后呢？”潘娟倒是凝视着林真全，等着他的下半句。

吧嗒！林真全又吸了一口烟斗，呼！微眯两眼，吐出了个烟圈。圈圈儿从小渐大，从浓到薄，从近至远。

“大眼瞪小眼，呜呼哀哉！”林真全望着烟圈破烂，弥漫空中。

“嘿，我说，人张晓前不久小语生日的时候不是给你送了个电子烟么，咋只见你用了头两天，便不见影儿啊？怎么？老古董征服不了新科技啊？！”潘娟打趣地谑笑。她最喜欢捉弄老头儿了，因为她知道回回都是她占高地，老伴儿总会让着她。

“别跟我提那傻小子，不得劲，要不是他，咱小语至于这样吗？就凭他这一回，再高科技也别想熄了我对他的怒火！”林真全啪一声将烟斗丢到茶几上，猛地咳嗽几声，嘌一声吐了一口唾沫星子，一脸嫌弃的样儿。

见自己这回真的踩着了老虎尾巴，潘娟尴尬地撅着嘴儿，愁眉身陷。

“对，对不住啊，老林。都是我不好，哪壶不开还真就偏提哪壶。罚我，罚我今天不可以听粤剧啊！可，可话又说回来，现在不是还没查清楚事情真相么？咱也不好在这儿妄下定论不是？再说了，小语千叮咛万嘱咐让咱守着这秘密，不就是因为她这心里头啊，早就是他张晓的人那！”潘娟从对边过来，坐在老林身边，心疼地往他身后背上下平搓，帮他理气儿。

“唉！”林真全长长叹气，“小语啊，就是被那混小子给迷了魂儿了，竟然宁愿自己死扛，也不肯向上头说出实情。你看，这下有苦果子吃了吧？连带着咱们都不能光明正大地见面，真是罪过呀！”

“好啦，咱不说这些窝火的事儿了。不如，咱出去广场上跟大家伙一起耍耍？也好分散分散咱的怒气，别再激坏身子，那才是得不偿失呢，别傻！来，笑一笑，十年少！”潘娟咧嘴眯眼醉笑，使着劲儿逗着林真全。

“谢谢你啊，老婆子。想不到啊，往日都是我来哄你，今儿个真是难得啊！哦，对了，6栋的李大妹子让我给你捎话，让你呀，十点半到广场那儿集合。”林真全一脸歉意地，避开潘娟的眼神，手指缩缩点向电视上方墙上正挂的壁钟。

潘娟顺着林真全指尖望去，两眼瞪得足有葡萄般大，轰隆声作，“十点半？这，已经是十点半了啊，我，我还得跑过去呢，怎么也得三五分钟吧！？咋不早说呢，你呀，净给我误事儿！”潘娟歪着脑袋，皱眉絮叨，两拳紧握，气得直跳脚。

林真全本就生性贤明，加之平时对妻孩宠爱，更显温顺。只见他嘿嘿嘿直笑，“要不是你打岔，我一进门就该告诉你来着，你瞧，这会儿啊，怕是你又该当企鹅咯！”

“先不跟你拌嘴，乖乖搁家里等我回来，看我不给你点厉害瞧瞧。哼！罚你，中午饭你煮，回来我可要吃热饭热菜嗬！”潘娟扬眉斜睨着林真全，一脸胜利在望的高傲劲儿。话还没说完，影儿已经不见了，徒留振振回声响彻楼道。

林真全宠爱地望着已跑出楼道的老伴的肥墩背影，又叼起了旱烟斗，呵呵呵傻笑。

“铃铃铃！”茶几上的座机冷不丁地欢快地响了起来。

林真全一个飞跃，快而精准地握住话筒，语速飞快地顺溜问话。

“喂，小语吗？啥时候回来呢，你妈可想你了！我们——”林真全前一秒还兴致满满，这一秒却表情僵直。

“哦，是你呀？没有啊，你哪个耳朵听见我喊小语来着？我喊的是我儿子小远！再说了，我喊谁，与你何干？我在我自个家里，爱喊谁喊谁，你管得着吗？”林真全停顿两秒，听着里头说着，又开始气愤了，

“得，张晓！别再跟我瞎霍霍，你是不觉着害小语还不够啊？咱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不是，你三番五次趁我不在，登门造访还不算，如今竟敢打电话来偷袭是不？你到底是想怎么着？别以为我们林家没有男丁哈，她哥一个拳头过去，就够你受的！我现在郑重警告你，别再纠缠我家小语，若被我见着，看我不把你狗腿给打折咯！”说完，啪一声气喷喷地将电话挂断。

挂了电话，林真全似乎还气不过，抓起茶几上的凉白开便咕噜咕噜猛灌一肚子。“切，跟我玩文字游戏？你还嫩了点！说我们搞错了？还跟我装懵逼，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林真全重重咳嗽一声清嗓，拍了拍身上的烟沫儿，理了理衣角，挺直了胸脯，一副正气凛然的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