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曾经问翩翩:师父,什么是天道?
翩翩想了想说:天道便是天的想法,它想让我们生,就会让我们生,它想让我们死,也就会让我们死。
浮梦好奇:那要是天道的是错的呢?
翩翩摇了摇头:就算错了,亦只能让它错下去。没人能反抗天道,就连神也不能。
妖本就天地孕育而生,他们以天地灵气做修行根本,比神更没有可选择的余地。
天命之子是人,如果为了人的生存更为容易,天道或许会对比他们强大太多的其他种族出手。比如神,又比如妖。
风起抬起头,看着天空上的乌云一层层越叠越厚,黑压压地如同一张巨大的手,蒙住了整个天空。
大妖中能够呼风唤雨的妖并不在少数,而从未有妖能将云层叠得这般厚重。不少妖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停下手中的法器,抬头向天上看去。风将云层卷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似乎要将这些妖族吞噬殆尽。天道从来不会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什么都放任。如果天道一开始就打算是要把这些妖族聚在一起,然后一网打尽。
风起心念一动,对着毫无察觉的众妖们大声道:快跑,要出九重天雷了!
反应快的大妖已经念动法诀,想要逃离,可是谁也没想到,平日运用自如的缩地成寸之术,这时候竟无人能用得出来。没有了妖法的支持,一瞬间大家都有些手足无措。
风起抓起翩翩的手,对着众妖大声道:跑!
风起化作鹏,将翩翩托起,展翅飞翔。他的身后,一道雷已经从天而降,将千年古劈成了两半,火光顿起,很快蔓延开来。风起一甩翅膀,喷出水,那火却越烧越旺。这是天火,寻常的水灭不了。所有妖这才反应过来,天道出劫,这是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再也没有人顾得上打杀,能入地的入地,能飞天的飞天,四肢快的,就拼了命地跑。风起飞行的速度极快,却也没有及时躲过了一道又道的雷击,在身上留下了烧焦的痕迹。风起眼睛却没有眨一下,头也不回往前飞。
翩翩心中还有挂念,刚刚与腾蛇一起消失的几人,忙道:寂羽他们呢!
风起在空中打了个转弯:在那!
翩翩顺着风起所说的方向看去,腾蛇正被几人纠缠得自顾无暇,在空中胡乱飞舞起来,竟逐渐向那云雾的中心靠近,一道天雷落下,正中腾蛇。
腾蛇吃痛,尾巴用力一甩,眼见着大家就要被腾蛇卷进云雾中。千钧一发之际,翩翩拼尽最后的力量,祭出收妖瓶,将几位好友收入收妖瓶中。强行将收妖瓶扩大,翩翩已精疲力竭,只能趴在风起的背上道:走!
风起没有犹豫,全力展翅飞出。身边是重重天雷,活下去从未变得如此奢侈。
风起也不知道自己飞了多久,只知道最后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等他醒来的时候,身上都是天雷灼烧过的痕迹,他的修为折损不少,能醒过来,便是命大了。
他慌忙查看四周,这是一个洞穴,他身下铺着干草,显然是受了照顾。
风起着急地脱口而出:翩翩!
她没事。这天生带着一股子傲慢的口气,一听就知道出自谁口。
寂羽从外面走进来,看着风起的样子,一脸嫌弃:你们鲲鹏长得真不好看,灰不溜秋的。
风起难得没有和他争吵,而是道:你也没事吧。
寂羽先是哑然,随即有些不自然道:没事。你可真是个疯子……顶着天雷飞了这么久,若非不是命大,你可真的要命损天地了。
风起笑了笑道:只是本能。天雷之下什么也来不及想,只能有多快飞多快了。这里是哪啊?
寂羽捏了捏鼻子,颇是嫌弃:狐狸窝。
凤凰要是住不惯,可以自寻地方住,不用屈尊来我这。冰冰冷冷的声音,风起自然也记得:狐王。
姜锦堂走了进来,查看了风起的伤势,道:嗯,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休息个几天就走动了。不过……你身上的这些天雷痕迹,怕是不会消了。
风起化作人形,抬了抬手臂:无妨,变作人形也看不出来。
姜锦堂点头道:嗯,你心心念念的人待会就会过来。
风起忙道:翩翩怎么了?
姜锦堂笑了笑道:她收了个好徒弟。
这次九重天雷本就是天道对妖族的一个警告,告诉他们将来不可肆意妄为。所以除却山中的妖,也有不少妖也被牵连。哪怕是闭关中的姜锦堂也受到了冲击,好在伤势并不如他们严重,无非是损了些修为罢了。翩翩耗尽妖力,才将几位好友收入收妖瓶中,被风起冒死送出了天雷之外。九重天雷结束之后,姜锦堂才来山中寻人,恰好看到了昏迷不醒的风起,以及风起旁边的翩翩。
翩翩经历烛龙殿恶战,回到山中与众妖决战,此后又是强行开启收妖瓶,将妖力不凡的大妖们收入其中,修为耗损的程度远比想象中的严重。不过好在姜锦堂总是有办法的,只是翩翩似是陷入了梦境,虽然气息已经逐渐平缓,但是一直没有睡醒。
浮梦便是这个时候跳进去的,她被护在收妖瓶里,暂且躲过了天雷,此时反倒是他们中间,唯一没有受伤的那个。
但是翩翩本就是因梦境执念而生,她所衍生的梦境对浮梦的影响极大。浮梦吞噬了噩梦,翩翩醒了,浮梦又睡了过去。
姜锦堂解释道:不过食梦貘本就是用睡觉来补充妖气,所以并无大碍。翩翩除却在照顾她,还在做一件事,创造灵介。
灵介隔离在世界之外,就像是梦境一样,不受外界变化而变化。山已经没有了,翩翩要用自己的力量,重建一个家。天道已经对他们发出了警告,他们必须有一个处所来逃开天道的眼睛。
正说着,便听到一个带笑的声音:这下好了,大家都醒了。
翩翩走了进来,将一碗药递到了风起的手中:醒了就好,这次多谢你了。
风起接过药,放到嘴边:无需客气。他一口气喝下,顿时被苦得整张脸都变了形。
翩翩不满地看了姜锦堂一眼,姜锦堂在一旁慢悠悠道:苦口良药。我走了,有什么事再叫我。说完姜锦堂便识趣地退开,他知道,这些旧友还有话要说。
风起缓了口气,问道:其他人呢?
翩翩叹了口气道:武兆和樱冉走了。他们俩经历过生死,有很多事也变得不一样了。
武兆醒来之后,知道了真相,一直沉默不语。
樱冉问他:那你现在,还喜欢火璃吗?
武兆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如实回答:我喜欢曾经的她。那个会趴在他手边,轻声说师父的小狐狸;那个会把好吃的留下来,分享给他的小狐狸;那个说着就算我知道你身边有师娘,可是我就是喜欢你的小狐狸……
哪怕这一切都是假象,可是武兆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对这样的假象动了真心。
樱冉闭上了眼,含着泪笑着说:你果然不会对我撒谎。这样也好。
武兆低着头:对不起。
樱冉没有再说话,甚至没有再看武兆一眼。她拼尽全力去救这个人,只是因为他真的对自己最重要。生死一瞬,之后,她已算是将这些情谊也都还清了,以后各走各路,也不会再有交集。相逢想和她说,或许留下来,武兆还会回心转意。
樱冉却摇了摇头道:我不要他的回心转意。妖的时间这么长,若是有一日再遇上火璃这样的妖或者人,他也一样还会再动心。我不是他最喜欢的了,往后余生,不必强求。
樱冉走了。来时成双,走时陌路,这便是樱冉选择的路。她受过背叛,最后选择了离开,爱和恨都还在她心里,那并不是一两句就能放下,她需要更多的时间。
武兆也走了,他负了他曾经最爱的人,这种愧疚会伴随他一辈子。可是他也无法后悔,动过的真心和真情,就是无法欺骗自己的证明。
寂羽想了想道:说起来,当时那腾蛇还替武兆挡了一道天雷。
或许现在唯独没有答案的是,在腾蛇还是火璃时,她到底有没有用过真心呢?
风起听着也不免有些遗憾,问:那相逢和白泽呢?
寂羽听到这问题,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伤好了之后也走了,这俩倒是成双成对。相逢那个暴脾气,在养伤的时候总算能安静下来和白泽好好说话。反正不能动不能跑,只能任由白泽哄着了。哄过了,就开心了。何况他们俩本就没什么大问题,说开了,就容易了。现在山也没了,咱们也没地方住了。白泽就说,要带着相逢另寻一处住所,安定下来会给咱们来消息的。
风起松了口气,白泽求仁得仁: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