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听完风起和云姐的说法,虽然听起来很正常,但是被他们俩人骗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很难让她没有半分怀疑。
所以,你们俩在这之前并不认识?浮梦怀疑地看着眼前两只出生非凡的……怪物?他们在此之前居然不认识,这可不足够让人信服。
唐俞云无奈道:修罗本就是异类,没有善恶,与人牵绊若非是神族陨落,他们也不会容我光明正大出现在这世间。他是鲲鹏,本就翱翔于世,不受拘束,何以能与我相交呢。
浮梦狐疑道:那你们俩怎么会不约而同地来到这唐家镇呢?这里有何特别,能让你们来这?
唐俞云叹了口气道:这话倒真是说来话长了,你想先听谁的?
浮梦没有多想,就做了决定:那云姐你先说吧。风起那,我还有些事要问他。说着浮梦就斜斜地看了风起一眼,看得风起一阵感慨,当年辛苦圈养的小家伙终于长大了,如今也知道怎么瞪人了。
唐俞云道:也好,我的故事,也简单些。
唐俞云还在修罗一族的时候,自然不叫这个名字。那时候他只是简单的一个字,云。据说是因为他出生的那天天气很好,蓝天上有白云。
修罗和人不同,他们同样生于天地,却和生于天地的妖族不同,他们并没有那么招天命喜欢。修罗一族人丁极少,有时候几百年才会出这么一个。有时候云会觉得,天命既然这么不待见他们,何苦还要让他们出现在这世间。
修罗出身之后,都会有两幅面孔,一善一恶,一男一女。不过修罗天生就知道怎么转换这两副面孔,也知道如何收起另一幅面孔,不然天天这么看着,倒是真的有些瘆得慌。虽然那时候对云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修罗不仅仅是得不到天道的喜欢,他们还不怎么招其他种族的喜欢,人看了他们会害怕,神看了他们会嫌弃,鬼看了他们要绕道,妖族看到他们会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修罗武艺高强,传闻他们的脾气很是不好。之前有一个修罗被人激怒,那个修罗以一挡千,屠杀了一个城的人,染满了鲜血。这件事也让修罗彻底成为人们心中的一个恐惧。
不过引来的当然不仅仅是恐惧这么简单,那个修罗之后便在天道降下的雷劫中丧生,而其他修罗也发现,自己原本蕴含的那股力大无穷的力量,也被削弱了许多。修罗一族便彻底退隐山林,让人寻不到踪迹。
可是人渐渐发展,所占领的地方越来越多,妖族为了谋求未来,开始与人打交道。而修罗一族,已所剩无几,好在修为都极为高深,每一个人都靠着那张善意的脸,也能在人间存活下来。
云最开始并不想和人相处,所以他选择换了个地方,来到了蜀地。那时候这里还没有那么多人,山地险要,不过有很多很多的竹子。风来的时候,竹子就会发出沙沙的响声,听起来也很是顺耳。云知道,在这个世间想要继续存活下去,靠着一个人是不可能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伪装成人。
他隐约能感受到,无论是神也好,魔也好,妖也好,鬼也好,他们都不是天命之子,但是人是。
人虽然弱小,没有什么力量,他们中有很多人也天生胆小,但是他们更懂得,就算这么弱势,他们也要努力活下去。这个独属于生命的韧性,是其他种族做不到的。
云在林子里盖了一座房子,假装自己是个住在山林里的一个猎户,偶尔下山,把猎物卖给山下的人。他用黑布蒙上了自己的脸,说自己在一场火灾之中,烧毁了脸,所以见不得人,也不想和人来往。大家虽然看他怪怪的,但是也没有为难他,只是知道山上住着这么一个人,平日里若是有人上山,也不会惊讶。这是最好的隐藏方式,人人都以为知晓了真相,而真相只是那个人想要展现给你看的东西罢了。
很多时候云都不在打猎,他只是站在竹子的顶端,听着这竹林声响,以及看竹海飘摇。
后来,这竹林里也来了一群人,这群人看起来和那些村民完全不一样,他们身形矫健,动作灵敏,云听到他们说,他们姓唐。
有一天,一个长着络腮胡的男人出现在云的家门口,他说,他叫唐谦,是唐氏一族的首领。云并不想和他打交道,便问他:那你来我这是想做什么?
唐谦看了云一会,直言道:你不是人吧?
云冷冷地看着唐谦,身上满是戒备。
唐谦连忙举起双手道:别误会,我不是来把你怎么样的。我们要在这里建一座镇子,所以来和你说一声,想问你有没有兴趣住进来。
云看着他道:你为什么不直接赶我走?他明显感受到,这个叫唐谦的人并不简单,他比寻常的人要强很多。
唐谦却笑道:镇子本来就要用来住人的啊,多一个也不多嘛。再说了,热闹点不好嘛?
云没有回答他,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从那天开始,唐谦偶尔会来找云,他会给云带上几坛酒,说那是自家酿造的,味道很不错。唐谦会和云说,镇子的房子盖了不少,就快完工了。还说谁家又添了孩子,大家都觉得喜上加喜,很是开心。
云很少会给回应,不过这种和人交集的感觉并没有让他觉得怀,至少日常那些安静的日子,多了许多让人期待的事。
虽然说是唐家镇,其实还不够一个小村子大,里面的人也多,不过是唐氏一族的几户人家。云站在远处悄无声息地看过,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看起来很是幸福。虽然云对自己的身边出现了这样一群人不算太习惯,但是又觉得,似乎是一件好事。
过了一阵子,云发现,他们的大人会带着孩子在一些高低不平的木桩上跳来跳去,跑来跑去,有时候孩子会站不稳,摔在地上。可是就算摔下去了,孩子也不会哭,他们反而会爬起来,继续跑来跑去。
云觉得这个古怪的游戏看起来很意思,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云就偷偷地跑到村子里的木桩试了试。他最初也有些站不稳,不过很快就摸到了诀窍,在这些木桩上健步如飞。
原来你会轻功啊?夜幕中突然发出声音,却因为太过熟悉,所以云没有一溜烟跑回自己住的地方。
唐谦从一旁的树旁走了出来,看着云道:你可真厉害。
云难得主动开口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唐谦解释道:梅花桩,用来练习轻功基本功的。最开始要在学会走,之后是跳,再然后是跑,最后要学会在上面打斗,也不会掉下来。
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学这个东西?
唐谦笑着说:因为唐家,本就是杀手。
在唐谦的解释下,云很快就明白了杀手的含义。
唐谦说:杀手无善恶无悲喜,他们拿钱干事,不问缘由。云突然觉得,这些人似乎和自己很像,他们被武林放逐在外,就像修罗一族被天道放逐在外。武林的人看不起杀手,却又害怕杀手。像极了其他种族,瞧不起修罗,却又不得不害怕修罗。
唐谦突然道:你要不还是搬来和我们一块住吧。你功夫这么好,还可以教教孩子们。
他原本以为,云要么会直接拒绝,要么直接无视他的这个问题。可是没想到,云居然点点头道:好。
从那天起,世间少了一个叫云的修罗,却多了一个叫唐俞云的唐家人。
对唐俞云而言,唐家镇不仅仅是一个地方,也是他觉得很像自己的另一些族人。只是这些族人看起来比较脆弱,还有很多的感情和表情,他们会哭会笑会闹。
也是从那天起,唐俞云将自己的代表了恶的那张脸藏了起来,留下了善的那张脸。他在露出那张脸走在唐家镇的时候,无论男女都看呆了来,更有一群孩子缠绕着他喊着神仙姐姐!他无奈想解释,可是到后来多了,反倒是不怎么在意了。
唐谦让他去教唐氏一族的小孩子,这些小孩子看到他那张脸,都会对他撒娇,学不会的时候,吃不了苦的时候,甚至就是单纯向撒娇的时候,都是哭哭闹闹。唐俞云最开始也拿他们没办法,只要他们示弱了,他就会同意。结果把一个个宠地无法无天。
唐谦实在看不下去,抓住一大群前面装病后面偷东西吃的小家伙们挨个打了一顿,才堪堪压住了这股歪风邪气。唐俞云也从中明白了,原来人是狡猾的,哪怕是他们很小的时候,也可以想出欺骗人的好方法。
唐俞云就成了大家眼中的冰冷云姐,一不小心犯了错,就会受到惩罚。从此一个个小兔崽子看到云姐,比看到爹娘都要老实。
唐谦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这算不算是矫枉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