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远比想象中的阻力要大，李崇渊屏住了一口气，往前冲去。

他身上似有一层屏障，在靠近黑色旋涡之时，落下的层层闪电，都被一道红色的光阻挡在外。李崇渊觉得周身有着一层暖意，汇聚在心，便有了无穷的力量。

李崇渊冲到闪电之下，拨开黑云，发现黑色旋涡的正中心有一个女子。

她周身泛着淡蓝色的光芒，却已被我闪电在衣服上撕出了条条伤痕，看起来有些狰狞。她手中的长剑已经乏力支撑，一道闪电自天而来，正中她的眉心，一口鲜血喷出，她已然摇摇欲坠。

李崇渊只觉得神情恍惚，却没有停下脚步，他一步上前，将那女子抱在自己的怀中，紧紧护住。

她勉强用手钩住了李崇渊的手臂，轻声道：木头，让你走，你怎么就不知道走呢……话音未落，她便在李崇渊的手臂上化成了一只黑色的小猪，两眼紧闭，已经昏睡而去。

闪电劈在李崇渊的身上，李崇渊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痛楚。又或者他明明感受到了疼痛，却因为太过明白自己绝对不能放手，所以只能这般死死地抱着，哪怕是在闪电之下，整个人弯曲成了虾米一般的形状，他也没有动摇过丝毫。而环绕在他们身边的红蓝两种光芒交错成了紫色的光芒，直冲天际而去。

天空如有巨龙腾飞，发出惊天的嚎叫，撕裂了层层黑云。

浮梦！李崇渊从梦境中挣扎着醒来，却发现自己安然地躺在自己的房中。

听到他的声音，唐一行从门外冲进来，见李崇渊还算正常的模样，松了口气道：将军，你总算醒了。

李崇渊一手抓住唐一行的手臂急切道：浮梦呢？

唐一行被他抓得有些吃痛，忙道：浮梦在姜大夫那呢，之前不留了字条嘛。将军你忘了？

浮梦还在姜锦堂那，那刚才发生的一切难道真的是梦境？李崇渊松开手，皱眉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唐一行揉了揉自己被抓疼的手臂道：除夕夜了。

李崇渊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外面传来一阵阵的鞭炮声，看来真到了除夕了。

唐一行试探道：您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吗？您昨儿邀请了四位爷来喝酒，一直到深夜，才散了。几位爷也都喝多了，所以就留宿在将军府了。今儿一大早吃了醒酒汤才走的。您昨儿最后把皇上送回客房，就醉晕过去了，还是暗卫送您回房间的。他们四位爷走的时候，您怎么叫不醒，所以就让我们转告你一声，说除夕宴，若是您醒了就去，不醒就让我们抬着您去。辛亏他醒了，不然堂堂蒸锅将军还被人抬去的除夕宴，还不知道要被人落下多少话柄呢。总觉得自从李崇渊和浮梦在一块之后，这些个话柄就没少过，而且李崇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浮梦。

李崇渊继续问道：浮梦一直都没回来过？

唐一行点头道：没有。不过派人传了消息。让您去了除夕宴回来了，再去接她。今儿是除夕，她是晚辈，照理说，姜大夫是要给她红包的。她想拿了那个红包再说。说出的这话倒是很符合浮梦的口气。

李崇渊道：她还说了什么？

唐一行想了想道：她说，今儿的除夕宴是没办法陪您去了，不过她会努力努力，争去争取，明年陪您一块去。这话自然是推辞，李崇渊的明年都未必会回到京城，不过听到浮梦的这番话，倒是觉得自己之前同她说的，她都记在心头，并没有不当回事。

李崇渊用手压了压自己的心口，他还是对刚才的梦心有余悸，他想要先去确认一下浮梦的情况，至少安心之后再说。

唐一行一见李崇渊的神色，忙道：将军，你现在可来不及去了。今儿要进宫，照理说要沐浴更衣还要身穿官服，你好歹也要给皇上和文武百官一个面子，你都三年没回来了！

李崇渊深知自己身上还有他的职责，这不是儿女私情能阻挡的。何况北牧的使团还在京城，他到底也要出现，避免还想着趁机比武什么的，到时还得需要他动手，且扬一扬国威。

李崇渊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寻常的冷静平和，方才对着唐一行道：吩咐下去，安排洗漱，然后备马，我要进宫。

唐一行松了口气，这才是他熟悉的李将军：好，我这就去准备。

李崇渊只留下的一丝念头，希望刚刚的事确实是个梦境。

年终尾祭，皇上位于祭台诵读祭天文书，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他字句慷锵有力，怎么也看不出昨儿是喝醉了酒，还去鬼门关走了一趟的人。不过不知道是李崇渊看不见，还是真的如此，皇上肩上趴着的那个透明的小食梦貘已经不见了。

宫中的除夕宴，自然什么都是最好的，吃的也是最好的，歌舞也是最好的，就连空中绽放的烟火也是最好的。

原本这是个家宴，来的都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后来改成了百官宴，也算犒劳文武百官一年的辛劳，举天同庆。李崇渊常年不在京中，就算之前回来，为了述职也上过两天朝，但是对其他的官员来说，到底没能说上几句话。而这个时候，正是个联络感情，交换情报的好时候。皇上刚是青年，还未立太子，三个王爷也甘心辅佐，朝廷之上也算难得清明，不见派别之争。

当然也有人不愤李家常年执掌兵权，但是也明白李家同皇族之间的渊源深厚，远不是现在这般弄权就能将其击于堂下的。所以相较而言，来和李崇渊相谈的，多数还是仰慕李家常年沙场的一腔热血，少数则是为了攀龙附凤。

不过对李崇渊而言，他那张冷淡疏离的脸，就已经让许多人都挑不起话题了，好在大家趁着过年，也不是真为了算计，能打上几句招呼已经很是难得了。

李崇渊借口更衣，才从接连不断的人中间，脱身而出。他走到花园里，刚刚喘了口气，就听到个声音响起：你倒是会躲。

李崇渊回过头，李四是文武百官巴结的常客，如今才开席没多久，已经不少酒下了肚，如今脸上泛着微微的红色，不过一双眸子看起来尚且还称得上清明。

李四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崇渊，略显失望道：原来你真的没带啊。

李崇渊神色有些不解：带什么？

李四比了比道：我原本以为浮梦姑娘会变成小黑猪的模样，跟着你偷偷进来。这除夕宴上可有不少好东西，她居然就这么不在意？

李崇渊蹩眉道：她在姜大夫那，说有压岁钱。

李四一听姜锦堂，眼神就闪了一半，不过听到压岁钱，神色有有些不服道：不就是压岁钱吗，四爷我又不是给不起。

李崇渊并不想和他争辩这个，便道：那你先给我，我给她。说着还真就对着李四伸出了手，李四愣愣看了他一眼，一巴掌拍在他的手心，笑骂道：亏你想的出来。

李崇渊问道：你怎么这么想见她？昨儿也这般问过了，今儿又是。李崇渊都忍不住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四。

你想哪去了！李四笑了笑道：我想当面谢谢她。我原本以为，太后娘娘在后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用为婆媳关系操心，因为习武身体也很好。我倒是真没想到，她最需要的是我们的陪伴。是浮梦提醒了我们。

李四想起之前浮梦给他的提醒，他当晚就到御膳房煮了一碗酒酿丸子给太后，太后拉着他说了许多话，包括太后和太上皇之间的故事，包括酒酿丸子怎么做才最是好吃，包括这些年每一次他们的外出，作为母亲又是怎么样的牵肠挂肚。母子之间那些一直没有公开说过的话，那些藏在心底最重要的情意，往往最容易被忽略。李四无比庆幸，自己还能及时弥补，若真是将来才想起，必定会抱憾终身。

李四拍了拍李崇渊的肩道：你倒是真的找了个好媳妇，帮了我们不少忙。我的事也是，三哥的事也是，太后的事也是。若非是浮梦姑娘倾尽全力，恐怕很多事还会僵在原地，很多情感恐怕也无法传达，毕竟我们每个人会有太多放不下的心事。这些事就是因为说不出口，才会变得举步维艰。

李崇渊亦知道李四这番感慨是真心的，他道：这声谢谢我替她收下了。不过她从未想过要的是你们这声谢谢。

李四笑着用拳锤了锤李崇渊的胸口道：这个我当然知道。谢谢要说，谢礼要给，不过这份心意，我们都会收下的。李四看了看在后面探头探脑的唐一行道，走吧，回去了，我们出来太久了，那些文武百官，可寂寞了。

好。李崇渊点点头，跟在李四的身后，一起向宴厅走去。

不过刚刚李四的那番话，让李崇渊更加想见浮梦了。

想，立刻就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