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然浮梦不想再说，墨奕和江寒自然也不会多问。

江寒沉声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浮梦拍了拍江寒的肩道：这位道长，破咒就交给你啦！身为行家，既然知道了下咒的方法，想来破咒就不难了吧？

江寒看了看浮梦得意的神情，又看了看浮梦搭在自己肩膀的手，无奈道：别乱拍人肩。

浮梦连忙收回了手道歉道：哦，你们讲究肩上有命火，我给忘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不是这个。江寒在浮梦探究的目光中，撇开头，寻常姑娘不会这么拍男人的肩膀。浮梦姑娘，你要矜持一些。

浮梦：……

墨奕在一旁憋笑憋得难受。

江寒咳嗽一声，换了话题道：那月夜那边，怎么办？

说真的，不好办。浮梦一摊手道：你们要将他绳之以法，就得去到当年他推人下去的井，不过年代久远，也不知道那个阵法有没有被毁掉，那个被困的小女孩的魂魄是否还在。就算还在，你们能拿他做什么证据呢？二来就算他下咒了，身上有咒术痕迹，但这也不能让官府认定他是陷害好人，杀人未遂啊。除非能找到人证和物证。那牧尧当时瞎着呢，什么都看不见，可当不了人证。

浮梦这话让江寒明白这件事有多难办，却也没有打消他想要办的决心，他道：总有办法的，解了牧尧公子的咒之后，我便去那口井看看。还请浮梦姑娘帮个忙，把那口井的位置写予我。

这不过是个举手之劳的事，浮梦写了地址还贴心地把梦境里看到地方的大门给画了下来，然后把那纸条递给了江寒。

江寒道了谢，接过纸条，神色顿时凝固，他沉默地看了许久，终于道：浮梦姑娘，要不这样，你把地址口述出来，我记性很好，能记住。

浮梦奇怪道：这不都写着嘛。

一旁的墨奕听到江寒的这个提问好奇地探过头，待看清了纸条上的字之后，再也憋不住大笑起来：这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浮梦不解地凑过头去：你们不识字吗？这都看不懂？

墨奕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画符都比你画得规整有规律，你这能看得出是个横竖，不不，这横竖也看不出来，是个撇，还是个捺啊，至于是什么字，就更看不出来了！

浮梦受了嘲笑，愤恨地一把把纸张给抢了过来，恶狠狠道：好心没好报！哼！以后再也不给你们写了！

墨奕笑着点点头：对对对，以后别写了，你还是直接说吧。

江寒实在看不下去了，用手暗暗点在了墨奕的穴位上，硬生生地打断了他的笑声。江寒略尴尬地咳嗽一声道：浮梦姑娘，麻烦你再重复一遍地址。

等浮梦把地址告诉了江寒，且江寒写在纸上又和浮梦确认过一遍之后，江寒才解开了墨奕的穴位。

江寒道：那我先去了，浮梦姑娘，你……

浮梦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道：我不去了，我要睡觉！你们人的事我可不插手。

江寒对着浮梦拱手道：多谢浮梦姑娘了。那等事了，我再带厚礼来道谢。

浮梦摆摆手：慢走，不送！

江寒转身要走，却看到墨奕还在慢悠悠地喝茶，不由道：师兄，你不走吗？

墨奕自得道：这是你揽的活，我可不插手。

江寒明白，这是师兄给自己的一个处理事情的机会，便感激道：那我去了。

等到江寒走远，墨奕才看着优哉游哉翻着话本的浮梦道：小丫头，你没说实话吧。

浮梦不满道：别整天小丫头小丫头叫！你虽是我师父好友，但你师弟也是我朋友啊，咱们打平了，算一辈。

墨奕嗤笑一声道：你没和江寒说实话吧。

浮梦手一顿，抬头怀疑道：你真不是属狐狸的？

墨奕笑了笑：眼神好，耳朵好。

浮梦瘪瘪嘴道：哎，我问你啊，半人半妖的，在你们这，归谁管？

墨奕一听，神色瞬间凝重起来。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乞丐，随便推个人下井就能把山鬼给放出来？一个听过几个高人的论调，再看几本古籍，就能下出连江寒这样正统的道家弟子都没听说过的五色咒？

这话说出来，也就江寒这样涉世未深的人才会信了。

浮梦语重心长对着墨奕道：你以后对你这师弟好点，这么好骗的人已经不多了。被浮梦忽悠着就去帮忙，听了浮梦的话也不疑有他。真是世间稀有。

墨奕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道：他是赤子之心，难能可贵。

浮梦不可置否道：放心吧，牧尧那边因为没什么问题。他的能力，解个咒简单的。至于没告诉他月夜的事，是因为他打不过月夜。

浮梦这才把没有说的故事说完。

月夜的母亲是一只毕方。毕方和凤凰有那么点渊源，所以在鸟族算是极高贵的存在，妖力自然也不低。不过对人间的向往让她离开了鸟族之地，因缘际会，让她与一位世家公子相恋。

俩人倒是恩爱非常，举案齐眉，大有白头偕老的架势。这位公子的父母虽然并不赞成娶这一位来历不明的女子，却也耐不住儿子不断的请求，最终退一步也只是同意让她做妾。不过这位公子也是真性情，直言，若她做妾，自己将终身不娶妻。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月夜的父亲在月夜母亲怀月夜没多久的时候，就生了一场大病，医治无效，去世了。这么年轻就早亡，自然流传出了月夜母亲克夫的说法。

家里的人本就不怎么待见，便想将月夜母亲驱逐出院，可没想到大夫把脉说服人这是喜脉，想着这是儿子的遗腹子，不由还是心软了几分，让他们母子留了下来。

妖怀孕生子，需要极大的妖力作为支撑。若是两方都是妖族，便有双份妖力加持，孩子也是妖力充沛，自然要平安许多。但是这样半人半妖，所有的痛楚都必须由月夜母亲独自承受，加上孩子妖力不足，若是她不源源不断地把自己的妖力输送给孩子，孩子很难平安生产。

毕方是火鸟，它出之处，必有大火。妖力一旦失控，妖自然就会化成原形。

那一夜，月夜母亲的房间燃起了熊熊大火，府里的人吓得四处奔走，拼命救火。可是这火极大，怎么也扑灭不了。

府里的人抓着逃出来的产婆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没想到那产婆吓得站都站不稳了，只是哆哆嗦嗦道：有妖怪，有妖怪啊……

众人还以为这产婆说的是有妖怪纵火，月夜父亲的父母想起里面还有自己未曾见面的孙子，心中自然万分着急。

等到第二日，在废墟之中，人们看到了一只蓝色红斑的鸟，以及它身下一个小小的婴儿。那婴儿突然大哭不止，而周围岌岌可危的房梁再次压了下来。

这样的孩子生下来得到的并不是祝福。

而是一句句惊恐的：妖怪！有妖怪啊！这孩子是妖怪！

月夜的母亲和它被赶出了府邸，豪门大院自然不会认这是他们的孙子。月夜的母亲只能带着月夜离开，她自己虽是妖，但是经此生产，已经元气大伤。若是寻常，她还能靠着闭关修炼将失去的修为不回来，她不需要吃喝，可是孩子需要。

所以她只能靠着乞讨，让孩子吃着百家饭一点点长大。可是月夜毕竟是半人半妖，他身上有妖族的血，自然也会和寻常的孩子不一样。他只要伸出手，就可以在手中凝聚小小的火焰。他从小受到孩子们的欺负，都不过一句：你是妖！你会吃人！走开！

他当然有能力让这些孩子生不如死。

可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一旦他动了手，这些人的父母就会找上门来，让他母亲给一个交代。错过了修炼的毕方，又无法用灵果补充灵气，还不断劳累，受尽屈辱。她最终因为妖力耗尽，撒手人寰。

一个妖最后是这么个结局，很难让浮梦不唏嘘。

从那之后，月夜便开始了流浪的日子。他收敛了自己的妖力，努力活得像个卑躬屈膝的正常小乞丐，沉默不语，衣衫褴褛。

大抵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月夜明白，再也不会有人护着自己了，从此之后，他也只有他自己。

既然只有自己，那未尝不能疯狂。

浮梦凝重道：半人半妖本就十分危险，他们对自己的力量没有十足地控制。而月夜体质特殊，毕方的力量可不是那么好惹的。而且我怀疑，他母亲之所以去的这么快，也是因为将自己身上的妖力传给了月夜，让他能更好地保全自己。再之后，月夜走上这不归路，所学十分庞杂，身上还有别人下的禁咒的反噬。那能困住山鬼的咒阵，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若说月夜现在是半人半妖半魔都不为过，你让江寒去和他斗？那你不如直接给他收尸会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