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奕解释完，便神秘兮兮道：来来来，和我说说昨儿发生的事呗。

浮梦看了他一眼，却问道：江寒呢？

墨奕扫兴道：你这小妖惦记江寒做什么，他心有所属，对你这样的小妖没兴趣的。

浮梦：……我对你们人也没什么兴趣。和你说完，晚点见着他还要再说一遍，倒不如一次性说完，比较省事。

墨奕这才哦哦了两声道：他早上要练功，晚点应该就过来了。

浮梦托着下巴，眯着眼看墨奕道：那在他来之前，我问你个问题呗？

墨奕瞥了浮梦一眼，做了个保护自己的姿势道：江寒对妖没兴趣，我对妖也没兴趣。

浮梦：……你们道士的戏都这么多的吗？

墨奕见浮梦的神色变得不耐，才收敛了神情道：你问吧，我尽量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浮梦道：你话这么多，言无不尽就算了。我就想问问，你身上的味道，非人非妖，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墨奕一脸受伤的表情：你这话说的，什么叫东西。不过你鼻子倒是很灵啊，这都能闻出来。墨奕幽幽道，我的修为算有半仙了，所以和人和妖的味道都不太一样。

浮梦撇了撇嘴道：哦，原来是千年老……

墨奕啧了一声道：我警告你别乱说话啊！这可是我的地盘！

浮梦听话闭嘴，不再说话。

墨奕神色戏谑：哎，我问你个问题呗？

浮梦翻了个白眼：这么礼尚往来啊，那你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墨奕认真问道：翩翩是你什么人？

浮梦诧异地看着墨奕：你怎么认识我师父？

墨奕笑道：果然是。你身上带着保护结界，是个比你修为高得多的妖设下的，看这风格，我猜多半是她。你这是偷偷跑出来的吧。墨奕瞧见浮梦的脸色一僵，便知道知道自己猜中了，他嗤笑一声道，放心吧，我和你师父也就是一面之缘，不会去告状的。

浮梦小声道：你就算想告状，也找不到她。

墨奕突然明白过来，大笑道：你们俩师徒这是玩什么，师父离家出走，所以徒弟也跟着离家出走？

浮梦哼了一声：反正和你没关系。

墨奕举手提议道：那既然你现在也不想回去，就留在这吧，反正道观的空房间多的是，住客栈太费钱了，在道观免费吃免费住，多好。

浮梦有些不解：你们都这么对妖吗？

墨奕摇摇头：也不全是，分人。我这不是看在你是故旧徒弟的份上嘛。当然，还有个原因，能来京城的妖可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你身份特殊，免得被什么别有用心的人盯上。到时候出了麻烦，我们也没得休息。

既然墨奕摆出了好意，条件开得也好，浮梦自然也不会拒绝，她点头答应了下来。左右她来京城也只是为了散散心，并没有什么绝对的目的。

正说着，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墨奕回头看了一眼笑道：江寒回来了。说着就扬声道，进来吧，人醒了。

江寒听到墨奕的声音，便推门而入，看到浮梦，轻笑道：脸色好了许多，看来你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墨奕却迫不及待道：你看看，人也到了，你快说吧。

浮梦高傲道：既然要听，好歹要给我备茶吧。你看那些个说书先生，可都是好茶好吃的供着。

墨奕也是头一回见着这么不见生的妖，不过既然提出的这个要求也不过分，那还是可以满足的。墨奕连忙到桌边沏了一壶茶，做了个请的姿势道：那就请浮梦姑娘，说说昨儿的事吧。

江寒先是惊诧一分，随即又笑道：不过半日，师兄你倒是和浮梦姑娘很熟悉了。

墨奕侧身对着江寒小声道：故人徒弟，所以我这是长辈对小辈的关怀。

江寒最是清楚自己这个师兄的德行，略显无奈道：你的故人还真是多啊。

墨奕得意道：那是自然。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你的故人也会满天下的。

墨奕还想说什么，浮梦却咳嗽了一声，斜眼看着墨奕。墨奕立刻闭嘴，将茶送到了浮梦的面前：请喝茶！

浮梦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茶，看着墨奕和江寒还站着，便道：你们坐吧，我告诉你们昨天晚上的事。

墨奕连忙坐下，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江寒就比墨奕矜持多了，淡定坐下，淡定喝茶。

浮梦也懒得去管这对师兄弟真实的想法，而是神色凝重地慢慢道：我昨儿确实在月夜的梦境中受了伤，多少也算我轻敌了……

浮梦推开月夜的梦境之门，并没有受到阻拦，可是刚刚踏进那梦境，浮梦便感觉到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压力。

浮梦默念法诀，给自己补了个结界，方才勉强稳住了心神。浮梦心中疑虑，按说这样的寻常的普通人，不该会有这般沉重的压力。

浮梦缓过神之后，场景已经在浮梦面前铺开，衣衫褴褛的少年坐在一间破败的园子之中，看起来似是乞丐的身份。他的周围还有不少乞丐，每个人都面黄肌瘦，没什么精神。明明是夜间，却没人睡得着。

一个清清脆脆的声音哼唱出一首歌谣，像是一碗清泉，抚慰了所有人的心。这是首故国的歌谣，许多人听着，渐渐合起音来。这歌谣像是给了所有人无限的力量，渐渐地，大家在都开始在歌谣中，安心地入睡。

唯独这个少年，却在所有人都入睡之后，一个人溜出了前院。他顺着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歌声传来的方向，一路小跑。他刚刚就发觉，这个声音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却绝不是从前院里发出的。

他很快就来到了这园子的后院的一口枯井前面，发觉这声音就是从枯井中传出来的。

浮梦心道，这世间可没有活生生的人会这枯井下唱歌，要么是妖，要么是鬼。

少年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却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一步步往前走去。

他走到枯井旁，偷偷地往下一看，一道幽蓝的光伴着那低低的吟唱铺设开来，吓得少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待到光芒满满凝聚，一个俏丽的身影坐在井边，一张一合之间，轻轻吟唱。这声音真是好听，让人实在不忍打断。那女子生得和歌声一般动人，若不是因为她身边的飞舞的蓝色光斑，她和寻常女子实在没什么分别。

等到那女子一首歌唱完，一双眼睛甚是无辜地看着少年。她面带微笑道：你喜欢听我唱歌吗？

这样的提问，很难让人回个不字，少年点点头：喜欢。

女子笑得可爱：谢谢。

这女子生得实在好看，让少年鼓足了勇气问道：你是什么人？是人是妖还是鬼？

女子道：我是山鬼。

山鬼是山中精魅，传闻她们有着美妙勾魂的歌喉，让每一个听到她们歌声的人都为之神魂颠倒。可是山鬼本身极脆弱，需要隐藏在山林之中，依靠云雾为自己做遮挡。怎么会出现在枯井中。少年也心生疑惑，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山鬼有些寂寞道：是他带我出来的，他说外面的世界很美很好看，可是外面的世界也很危险，所以他让我住在这里。他对我很好，下面被他布置地很好，有睡觉的地方，有好多书，还有好多乐器，和好玩的小玩意。他说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唱歌。以前有很多人会围在这听我唱歌，可是现在这些人都不见了，他也不见了。这里也渐渐地变了样。

浮梦听明白了，这是一个被人骗出了山林的山鬼。下面的住所再华丽，也是一个囚禁之地，他所说的可以做自己的事，无非是用她的歌声供人赏玩。

如今时过境迁，人不再，地方也不再，而这只山鬼却依然无法离开这个地方。对她而言，这个地方的时间就像停止了一番。

少年看着山鬼，突然问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你离开这里？

山鬼显然有些意外：你要带我离开？

少年点点头：这里已经荒废了，你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

山鬼一愣：他们都不会回来了吗？

少年认真道：再也不会回来了！

山鬼低下头：可我也不知道怎么出去，就算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去哪。他带我出来之后，我就忘了回家的路了。

少年道：你可以和我一起。我带你去看不一样的地方，也许你就能想起回家的路。

山鬼惊喜地看着少年：真的吗？

少年看着山鬼流动的眼波，异常坚定的点点头：真的！我们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从那天开始，少年每天晚上都会来找山鬼，有时聊天说些外面的见闻，把山鬼逗得哈哈笑，有时就只是安安静静地听山鬼唱歌。

少年很快找到了让山鬼离开这的方法，听的是老人们的说法。

借尸还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