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锦堂收到鸟族来信的时候，也没想到后面会这么麻烦。

这信是浮梦口述，让鸟族之王自己润色之后发出的。

怪就怪在这鸟族之王明明是个特别啰嗦的固执老头，却偏偏写了一手好字，还写了一手好文章。

姜锦堂生性高傲，能得他亲徕的人和妖着实也不多，看到这一封来信，还以为真的是来和自己商讨如何教导后辈的方法。心底还特别高兴，觉得自己是遇上了难得的饱学之士。

姜锦堂一高兴，一兴奋，就去了。

到了羽族的领地也着实受到了相当的领域，一来也是因为姜锦堂也是名声在外的大妖，二来鸟族这也是为了先礼后兵。

姜锦堂来时想法特别简单，喝杯茶，吃着点心和鸟族之王秉烛夜谈，再替浮梦赔个罪，大不了再赔点什么，然后开开心心地把人领回去，大家皆大欢喜。

毕竟姜锦堂看不上这凤凰蛋，也不怎么相信浮梦有这个闲心和胆子来偷凤凰蛋。

来找鸟族，哪有直接去找寂羽方便。

可就过了不到大半天，浮梦就在地牢里见到了面如冰霜的姜锦堂。

浮梦看着姜锦堂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姜糖……你生气啦？

姜锦堂冷哼了一声道：看不出来？

浮梦一点都不敢惹生气中的姜锦堂，只得拼命点头道：看出来了。话刚说完，姜锦堂就冷冰冰地斜了浮梦一眼道：嗯？

浮梦只得又拼命摇头道：没没没，什么都没看出来。

姜锦堂又哼了一声，一抬手，禁锢着浮梦的铁锁都自动解开，落了地，浮梦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疼的手腕道：多谢多谢。

姜锦堂一甩衣袖道：走了。

浮梦颇是讶异，早上才听到鸟族小辈说来的狐王风姿绰约，最是希望他能多留几天，好生招待，也好让大家一睹狐王风采。为此浮梦还担心了一会，生怕姜锦堂乐不思蜀了，耽误了救人。

没想到大半天刚过，姜锦堂就能到那鸟族之王的允许了？这是交情突然变深了，还是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毕竟自己可是偷了鸟族圣物的人啊，鸟族之王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浮梦心里打着小算盘，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鸟族之王同意放我走了？

姜锦堂心情差到了极点：你是没手还是没脚啊，不知道自己走吗？走路难道还要人同意？

姜锦堂这话说得恶狠狠，浮梦也听出了不对劲：不是，没同意，你怎么就敢放我出来啊！

姜锦堂嗤笑一声道：我就放了怎么了？这鸟族还能拦得住我吗？就关了几天，你怎么这么怂了？

浮梦忙解释道：这不是怂不怂的问题吧！你到底做了什么？浮梦胆战心惊，生怕这只狐狸本性犯了，将那些鸟族咬了吃掉了。

我不吃鸟肉！姜锦堂扯了扯嘴角，不以为然道：我就是下了点药。

浮梦：……看姜锦堂这阵势，恐怕不是药了那么几个人，而是药了一群人，那个鸟族之王恐怕被药的最惨。

药倒进水里，谁喝了就谁中呗。姜锦堂说着，又冷笑道：我原本还以为这鸟族之王是个志趣高洁的君子，没想到花孔雀就是花孔雀，华而不实。说的话没重点，还啰嗦！

浮梦知道，姜锦堂最不耐烦啰嗦的人，他觉得言简意赅才是说话的根本。这也是之前浮梦把信送出去之后，又忍不住有些小后悔，若是姜锦堂和这鸟族之王起了冲突，这事会不会更麻烦。

浮梦想到这，又小心翼翼问：你，下了多少药？

姜锦堂掐指一算道：不多，睡个三天就能醒了。

浮梦顿时兴奋起来：正好，走！我们拿东西去！

姜锦堂嫌弃道：你要那凤凰蛋作甚？凤凰本来浴火而生，那蛋就是个最初灵力的凝结，说不好听的，凤凰都不要的东西。鸟族还能拿着能增进修为，其他人要来毫无用途。你若是喜欢，我给你找些凤凰要羽毛还好些，别的不说，至少好看。

浮梦崩溃道：我不要凤凰蛋啊！我是来取新柔师姐的妖力的啊！

浮梦把所有的事都同姜锦堂说了。姜锦堂听完，神色有些诡异，却是不说话。

浮梦见他这般，不由有些心惊道：不是，你不说话是做什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姜锦堂脸色难看道：刚刚那鸟族之王说，并不相信你是来取他女儿妖力的原因便是，他掐指一算，发现自己的女儿性命垂危，连忙让人将那枚蛋送到了他女儿的手中。这些都是在你来之前发生的事了。他说，若你真的是他女儿的朋友，应该早就知道这些事。而你居然还是用这个做借口，可见并不知道，所以这才断定了你是来偷凤凰蛋的。

浮梦抓狂道：……我这是在路上错过了啊！我怎么知道他还给人送回去了！他自己不是说新柔师姐绝对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嘛！怎么现在又信了！这鸟族之王是有什么毛病啊！人前嘴硬成这样，结果是个心软的？

姜锦堂同情地拍了拍浮梦的肩膀道：哪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父母。你也是关心则乱，还好，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事情都解决了，你也没受什么伤害，走吧。

浮梦是真的心疼自己，明明是好心前来，忙了这半天，居然是这么个事，偏偏误打误撞惹了这么多的麻烦，很是让人身心俱疲。

姜锦堂看着浮梦这般愤愤不平的憋屈模样，自虚空中变出了一支笔，递给浮梦，好心提议道：那要不，你来做点什么泄个愤？

浮梦一见也不同姜锦堂客气，捞起袖子就往外走去。

李崇渊自听到姜锦堂递出的是一支毛笔，心中就有了一个不太想相信的想法：你不会是……

浮梦干笑了两声，有些尴尬地想为自己解围道：我当时年幼无知。

李崇渊眉头一跳：……年幼无知？

浮梦见不能骗过李崇渊，只得坦白道：我当时确实生气，被冤枉，被关押，知道了这一轮走得乌龙就更生气，然后我就在极度生气中，脑子也就变得不那么好使了，于是用这笔给鸟族的一些人画了鬼脸。浮梦越说声音越低，如今她自己想起来，都觉得这行为实在幼稚得可笑。

李崇渊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还真是，年幼无知。很像是被惹毛的小孩子，用着幼稚的手段报复着看不起她的大人，只是手段拙劣，惹人发笑。

浮梦小声说：其实，其实我就是画了个鬼脸嘛，也没把它们怎么样嘛……

李崇渊好不容易收回了笑意道：那后来呢？

浮梦瘪瘪嘴：我后来才知道，姜糖给我的笔所用的墨并非是寻常墨迹……

李崇渊隐隐觉得不对劲：那是？

浮梦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反正就是一种很难得的药草，导致这墨迹十年之内都擦不掉……

李崇渊真心实意道：你没被追杀，真是命大。

浮梦小声道：所以我就跑了嘛，我就去门派说一声自己要出江湖磨练，就再也没敢回去。一来就是怕被鸟族发现，二来就是怕连累新柔师姐。新柔师姐得了妖力，病好快就好了，也和凌霄师兄顺利成了亲，后来，还有个孩子。听说长得特别像新柔师姐，很可爱。不过我也没敢去看看，怕被鸟族发现了。后来我才知道，那十年里，被我画了脸的鸟族也不好意思出门，所以其实也相安无事。

李崇渊想象着浮梦那小心翼翼躲躲藏藏的样子，看到天上飞过的鸟，都要吓得躲在角落里，真是又可怜又可爱。

李崇渊柔声问道：再后来呢？

浮梦道：再后来，鸟族把脸上的墨迹给洗掉了，就去找姜糖讲理呗。姜糖费了点心思，好像还把寂羽找了出来，才平息了鸟族的敌意。不过我有帮忙的！就是帮的忙不怎么多而已。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鸟族也得了补偿，所以才相安无事。

嗯。李崇渊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当年画了多少鸟族？

浮梦想了想道：其实也没多少，就鸟族之王，还有关押我的几个鸟族后辈，还有就是鸟族的几个逼问我的王室，也就那么十几个吧。毕竟那个时候，鸟族的妖其实也没那么多了。

李崇渊：……也就十几个，若是早年间的事，恐怕儿生儿，孙生孙，如今这仇怕是要有几百人了。

浮梦小声道：其实吧，这事也不能全怪我啊。笔又不是我的，墨也不是我的，就算追也不用都算在我头上嘛！再说了，鸟族也就被画了那么十年呢，何必还要记仇记千年呢。就是小肚鸡肠嘛！哼！

李崇渊颇有些无奈地看着浮梦，心道她这话也不知道是憋了多久，反正在姜锦堂面前她是不敢说的，也就能在自己面前逞下口舌之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