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不明白的是,若咒是下在了金淼和郭娆春的身上,那就算死也是她们俩死,不会是金爷。
勾魂使者摇了摇头道:小丫头,看来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啊。
浮梦最怕勾魂使者摆出这一副长者的面容,只得低声下气道:还请勾魂使大哥指点迷津。
勾魂使者对浮梦这番态度十分满意:要下咒可不简单,不是我背地里骂你几句,诅咒你不得好死这事就能成的。下咒需要一个媒介,或许是写有生辰八字的稻草人,或许是心头血,又或者是其他的神奇之物。这人能把一个魂魄送进另一个人的身体里,他自己本就是一个媒介。咒术开了头,就必须往下,不然,反噬的力量会直接让一个人生不如死。
勾魂使者走到金爷的身边,看着他紧紧皱的眉道:这人要收回快成型的咒,所受的反噬当然不同寻常。
浮梦讶异道:你是说,他已经收回了咒?
勾魂使者打了个哈欠道:嗯,快了,生死簿是今晚二更。你要在这等着看不?
浮梦算了算时间,朝勾魂使者一个拱手道:那就辛苦勾魂使大哥了。
勾魂使者一看浮梦的架势,突然明白道:怎么,你还是要去看看?
浮梦用手点在金爷头上的气泡,轻笑一声道:我只想知道,这人的梦魇会是什么模样。
勾魂使者朝她挥手再见:早去早回。
浮梦伸手就推开了金爷的梦境之门,那里是一片绿色。
那遍地是曼珠沙华的叶子,不见一朵花。
浮梦慢慢往前走着,一弯清水旁,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便是金爷,而另一个是个白衣女子,只是她的面容十分模糊,看不真切。
那女子偎依着金爷的身边,看着格外缱绻缠绵。
金爷突然开口道:你恨我吗?
女子好奇:为什么要恨?
金爷看着她:我的心里有了其他人的影子。
女子格格地笑了起来:可是那迟早都会是我的。你看着的影子会变成只能的影子。再过不久,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金爷牵起女子的手道:我们现在就是永远在一起了。
女子笑得开怀:是啊是啊,我们一直都在一起,以后还能和爹爹在一起。以后我们就可以很辛福很幸福。
金爷看着女子,认真地说:以后,都不会带上师父了。
女子奇怪:为什么不带上爹爹,你不喜欢爹爹了吗?
金爷点点头:嗯,只有我们两个人。天涯海角,天上地下,我都陪着你。金爷说这话的时候格外坚定,就像是说给那女子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女子似乎被他的坚定所感染,点点头说:好呀。那我们以后去哪呢?
金爷将她拢在怀里说:我还有很多地方想带你去,山川大海,小桥细流……
金爷还在对那女子说着话,他身旁的女子却变得越来越真实,还能看到她脸上挂着的恬静的笑容。她的身体逐渐透明,在金爷的话语中逐渐化成光斑,消散开来。
等到金爷的最后一字,女子的身影已经消散不见。
金爷慢慢地站了起来,他总是喜欢穿月白色的衣服,显得总有些风轻云淡的模样。而当他站起身的时候,浮梦才看清,在他的身后有七个如同七星模样的伤口。
血从衣服下渗透而出,渐渐地在衣服上盛开出七朵曼珠沙华。
金爷慢慢玩前走,他脚下的曼珠沙华叶尽数化做灰烬。
就像一道烈火,烧干净了所有的阻碍。
浮梦看到那衣服上渗出的血迹变成了黑色的烟,笼罩在金爷的身上,下一刻,浮梦瞪大了眼,黑烟变成了一个骰子,而正面的红点上,透出一只眼。
这只和在金淼的梦境里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的眼。
浮梦暗自心惊,莫不是金爷已经把魂魄收了回来。
那眼睛旋转了一圈,变成赤红色,盯着浮梦道:你是谁?
浮梦听到这话直想扶额,问我是谁,我还想问你到底是谁呢。
谁能想从金淼梦境里带走的梦魇,还能再这里再看到。
也对,也许这些梦魇本就不属于他们自己,而是属于这个魂魄。
浮梦并不想和这梦魇纠缠,毕竟勾魂使者说,金爷马上就要死了,她可不想再去地府走一趟。
可这眼睛却不想放过浮梦,骰子在空中旋转,数字变成了五。
五成花散开,每一个红色都变成了箭头,发射出箭雨,铺天盖地地向浮梦喷射而去。
一个尖细的声音在咆哮:我要让你陪葬!
浮梦实在不解,手中唤出斩空剑,挽出一个剑花,将箭雨抵挡住,无奈道:我又没得罪你!你这人让我陪什么葬啊!
那只眼睛却不放过浮梦:如果不是你们,我早就可以复生!
关我什么事啊!浮梦只觉得这眼睛的想法实在是不可理喻,侵夺人身体的是她,便还是她来抱怨是别人的错。
什么世道。
浮梦心中愤懑,手中却不敢怠慢,这眼睛力量奇强,若是掉以轻心,只怕要伤在这梦魇手中。
这般密集的攻击,就算是浮梦也难以分神重新打开梦境之门。
浮梦心中还在盘算如何做,就看到一个月白色的身影突然站到了浮梦的面前。
他张开双手,眉头紧皱,对着那眼睛严肃道:你够了没有!
眼睛在看到他的瞬间,就将箭雨消散在空中。
眼睛全然没想到金爷会生气,她小声说:你为什么要护着她?
比起眼睛,浮梦更是震惊,她还是头一回见到正主对着自己的梦魇大叫出声。也不对,或许金爷爷知道,这不是他自己的梦魇。
金爷神色漠然:总归是我们的错,如果不是我们让你觉得,只有自己的复生才是唯一,其他人的姓名都变得不重要。
如果不是他们的引导,让她以为其他人的性命牺牲得理所因当。金爷上前一步,对着那眼睛伸出手:别闹了。
那骰子往后退了一步,似是摇了摇头:我不!
金爷耐着性子哄:过来。
骰子也不想惹金爷生气,在他的压迫下,最终还是往前靠近,变得很小,藏在了金爷的手里。
金爷转过身,对着浮梦微微低头:让姑娘受惊了。她并非有意的,还请姑娘莫要与她生气。
浮梦觉得这梦境格外不真实,指了指自己道:你看得见我?
金爷笑了笑道:或许是因为我快死了吧。人之将死,还有什么奇怪的。
浮梦不敢置信:你居然知道!
金爷点点头道:是啊。金爷似是抬头看了看,浮梦仿佛听到了打更的声音。金爷对着浮梦道,所以姑娘,你快走吧。
浮梦还想再说什么,就见梦境之门在她身边打开,梦境的主人始终都是金爷,他能随时打开梦境之梦。
等等……浮梦话还未说完,便见到了勾魂使者的那张惨白的脸。
勾魂使者的身边已经多了两个魂魄,只是已看不清他们的模样。
勾魂使者对着浮梦笑道:你还想等什么啊?时间刚好,你再晚一秒,我也得带着你去地府咯。他们俩都在这了,咒术也解了,以后就安宁咯。
浮梦急忙问勾魂使者道:你知不知道一个骰子?
勾魂使者指了指金爷的尸体,示意浮梦看去。
浮梦打开金爷的右手手掌,那里有一颗骰子。
这颗骰子已经被摸得十分光滑,看起来很有了一些年头。
而这骰子里镶嵌着的,都是红豆。
勾魂使者带着两个魂魄离开,他的声音隐约传来:玲珑骰子安红豆,我悦君心君不知……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颗红豆,经年月积,成了忘不掉的朱砂痣。
浮梦从勾魂使者的话中,醒过神来,心中一震。
不对。
浮梦之前干掉的暗卫当然都很厉害,可是这些厉害不足够。
浮梦心念一动,立刻冲了出去,来到了之前金淼的房间。
那里,空无一人。
浮梦脚步极快,赶去了五红坊,那里已经彻底换了一群人。
想来便是金爷早有安排,将一切消声觅迹。
浮梦很快就和徐猴魁汇合,将这些情况一说,赶回了天香居,四花妖告诉他们俩,她们在柴房里发现了郭石门。
真正的郭石门。
其他的所有人,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金大夫,金淼,钱鑫,假的郭石门……这许许多多的人,都在一夜之间,没了踪影。
就像一个梦境,来无影,去无踪。
仿佛浮梦他们经历过的,都是不真实的。
或者,只是她们记错了罢了。
唯一让浮梦欣慰的,只是郭娆春已经恢复,再也不会出现七天醒七天睡的情况。
在调理之下,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
所有的大夫都大呼,这是一个奇迹。
姜锦堂听到这,眯了眯眼道:真的解决了?姜锦堂抬了抬下巴,对着还躺在床上的徐小雨道,那你来解释解释,这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