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亦步亦趋的几人,仍蠢蠢欲动。
“金总,对付两个年轻人,也值得你这么兴师动众?”不远处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一个身穿唐装,看上去挺风雅的大叔走了进来,身旁跟了俩壮硕大汉。
见来人,那些保安打手顿时退开了一条路,那金总略不自在地看了我一眼,而后笑着迎上去:“万总,好久不见,您整日忙那些植物,没想到今日倒有空来这凑热闹。”
“我一个孤家寡人在院子里待的闷了,就想着出来转转,金总,你这么多人对付利坤,是觉得我这老头的人好欺负?”来人不紧不慢,步履闲闲地坐了下来,而后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那笑容看似亲切,却也有些说不上来的揣测意味,他说:“丫头,你身手不错啊,从哪来的?”
我只觉这人来头相当大,看他那样沉稳如松柏,却不少威风,很是耐人寻味,我正要回答,只是被利坤抢先了一步,他说:“万总,她不过是一个学生,学了些搏击和跆拳道之类的。”
我疑惑地看向利坤,他对我的介绍未免太含糊了些。
他目光并没看我,表情有些凝重,看似对这万总很是敬畏,且他一贯是一副笑傲人生的潇洒不羁,难得见他这样拘谨。
那金总一笑说:“不过是开个玩笑,那丫头先动的手,利总护着,不得已才玩大了些,现在都过去了,万总难得来一趟,我们不如坐下,好好喝几杯。”
看来那金总明显示好,不过这万总倒是没怎么想搭理他,只冲我又是一笑:“你还先动的手?有点魄力……”那笑容更显意味深长。
我略微尴尬地冲那人笑了笑。
待旁的几人退的差不多,利坤朝那万总招呼了声:“万总,我带她先离开。”
那万总嗯了声,点了点头。
他走过来拉着我往外面走去,边走边说:“悠悠,你真的……”他似乎有点无以言表,想了想又说:“你是从哪来的?”
我回头看了看身后,地上狼藉满目,桌椅东倒西歪混乱一片,已换了世界,自己也惊了一瞬,怔了怔问:“我们这样闹,会不会有事啊?那个万总是什么人?”
利坤笑着说:“不会有事,要有事也是他们那帮人有事,那么多人打我们两个,是他们欺负我们,再说,你不也伤了吗?我不找他们麻烦就不错了。”
彩色的灯光忽明忽暗地照着一地的狼藉,还有一堆人脸上的惊愕神情,高阔神府般的娱乐殿堂,里面不过是一个戏台,演完、看完也就算了,出了这扇门,外面仍旧和平、安静。
我对这一切,包括对利坤感到诧然,不过也并不排斥,倒是有种放飞的自由感,我一笑说:“我是穿越来的,为了来这世界,好好玩一遭。”
利坤仍拉着我的手,看似漫不经心说了句:“玩好了呢?你会回去你的世界吗?”
我只当作玩笑,没有回答,笑笑置之。
后来,利坤带我去医院处理了伤口,这种皮外伤,我从小到大没少受,往往当场不觉得痛,静了之后才觉四处疼痛,于是,我坐在利坤的车上,轻舔了舔脸颊内侧,嘶嘶作痛,照了照车前镜,嘴角也有些红肿。
忽而,车子刹停在了路边,利坤表情复杂地看我,半响,说了句:“悠悠,下次见对方人多,三十六计,走为上,明白吗?”
虽说受了点轻伤,我心情倒是很好的,利坤之前说我说得没错,我喜欢危险,喜欢刺激,总好过在学校枯燥烦闷的学习生活,我朝他一笑:“好,听你的,不过这种小伤,不算什么,你也不用担心。”
他微微笑了笑,伸手过来将我头发揉了揉,重又发动了车子。
到学校时已是晚上十点多钟,车停下后,利坤又嘱咐了遍,让我注意些伤口,不要吃烧烤或是喝酒,并将一袋配药递给我。
我拎了一袋药下车时,顺手带上了车门,心中快活地正要朝校门口走去,距离几十米远的昏黄门灯下有两人正说着话,我心中一怔,仔细一瞧那两人,那短发女的正对着我,是夏木,那背对着我身穿淡蓝色衬衫的修挺男子,叶孝卫!蓦地想起今天是周五,他应是正好结束晚上的英语角。
糟了!我本能反应地,慌慌忙忙中退回到车子旁,所幸利坤车子没开走,所幸我们在暗处,我弯腰先借了车子挡挡,我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怕叶孝卫?不过有一点我是清楚的,要是让他看到我这一脸伤,加上自己旷了课,还在外打了架,他该是怎样可怕的表情,说不定很生气,或者很失望,或者没有任何表情,我只知不管是哪一种,我都是不希望见到的。再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三十六计,走为上!
于是,正当我弯腰、撅屁股,打算先避一避乘机逃走时,
“悠悠,你在做什么?”
利坤忽然开了车门,站在车旁疑惑地看我,且声音不大不小地叫了我一声。
糟糕!
“小悠?”夏木叫了声,走了过来,一起走来的还有叶孝卫。
完了!
“哈哈。”我从车后伸出头来,干笑了几声,“你们……都在啊?”不敢直视叶孝卫,只余光瞥了他一眼,对夏木说道。
夏木对着我的脸打量着看了看,怔了怔,走近了几步,讶然说:“你脸怎么了?”
叶孝卫闻她一说,也走了过来,目光清利地凝视看我,也怔了一瞬,沉默不语。
我有些忐忑、心慌地避开叶孝卫凝重的眼神,对夏木笑了笑,说:“没什么啊。”
半响,“你又跟人打架了?”叶孝卫看到我脸上的伤,终是问了句,声音沉沉的,冰冷得像寒泉一般要把人拉回现实,我方才还觉得今天过得最刺激有趣,舒展了筋骨,还赢了场真人格斗,可是风头出尽,才体会了一趟不同的世界,紧张且刺激。现在,我又回到了现实,现实里有不少人大概对我是失望的,比如现在的叶孝卫。
我看了他一眼,他果然面无表情,我也没敢回答,只对他挤了个笑。
“你现在是混混了吗?”他又淡声掷了一句,目光幽深处一片无垠的漠然,我差点忘了,他的眼睛向来是明亮得同晴夜的星空一样的,不过冷淡起来便同深海寒潭差不了多少,他鲜少对我生气,一旦生气了,我的魂儿都觉得凉。
不过幸好他还生气,我最怕的是哪天我让他失望,他便当我这朋友如水流一样不存在了,因为他待人总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以前也就对我稍微热情点。
我怯怯收回了笑,低下了头。
只瞥见眼前的人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之后,他便转身走了,那清冷的淡蓝色背影渐渐没入远处的昏暗中,果然是预料中最糟糕的,他对我失望了……
叶孝卫走后,夏木同利坤问候、闲聊了几句:
“你就是利坤?”
利坤也笑答:“是的,你好,你是悠悠的同学吧?”
“我是她舍友,你这悠悠叫的很亲切啊。”夏木笑答。
“刚刚那个帅哥是?”利坤问。
“那是我男朋友。”夏木答
我蓦地从刚刚的惊魂中回过神来,怔然看着夏木,她正负手交于身后,脸上的笑意,像是存了阳光一般,连这夜色也快跟着她灿烂了。
我愕然地问:“你把人追到了?”
“快了!”她满脸自信,笑容洋溢地答。
利坤看了看我,许久没出现过的审视表情,半开玩笑似的说:“悠悠,你挺怕那帅哥的啊?”
夏木说:“你是该怕他,你辅导员找他问过你的事,他也知道你今天旷了课,刚刚在校门口他还问我知不知道你去了哪,估计他被你气死了,人家都这么操心你的学习,你能不能也稍微收点心?有点出息?”她说着,又歪着头看了看我脸颊上的伤,啧啧了几声,又说:“我就纳闷了,你跟david认识了几年,人家身上的那股书卷气,你怎么没沾到半毫?”
……
大半天的兴致一扫而空,肃严的教学楼隐隐默在夜雾中,灯火映射着旁边的枯木树影幽幽地摇曳,发出细细碎碎的响声,我无精打采地回到了宿舍。
对着镜子在红肿的脸上抹了些消炎的药膏,脸颊内侧的伤口一触便是一阵冷不丁的撕痛,越痛越清醒,越清醒越是想起叶孝卫失望后的冷淡表情。
我握着手机,彻夜的翻来覆去,难以成眠,脑中似曾出现汤明高中我们三人一起打闹的画面,我总爱捏吴菲的脸蛋,吴菲总追着我要挠我的痒,那时叶孝卫在旁边看着,觉得我们幼稚,总勾着嘴角摇摇头笑笑。而现在,换了时空,我们各不相同,渐行渐远,仿佛人面全非,心中难免怅然。
后来,除了被夏木拉去英语角时,与他寒暄几句之外,叶孝卫与我甚少联系,虽说以往在英语角时,他对我与对其他人也是一视同仁,但总觉那时他看我时的笑容总是深些的,如今,那笑容倒愈显苍白了……
依稀曾做过这样的梦,清月下的森森枝头摇曳,一片灰白墨染的天地,白衬衫的清逸少年带着红裙的少女翩翩起舞,那红色裙摆掠起,将这灰白世界染了一抹跃动的血色,只是那画面模糊遥远,脑海中仿佛只有那裙摆的一抹红色鲜艳,而那红裙之上的人脸同样模糊遥远。